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骗子,靠着并不算高明的手段,拙劣地编造了自己漏洞百出的经历和功勋,骗来了一片光明的前途和爱情——六十多年过去,老舍先生写于1956年的五幕剧《西望长安》仍然颇具现实意义。今年正值老舍先生诞辰120周年,日前,国家大剧院再次把这部作品带回了小剧场的舞台。本轮登台,《西望长安》将上演至3月10日。
在老舍先生的众多剧作中,相较于脍炙人口的《茶馆》《龙须沟》,《西望长安》被搬演的机会不算多,但核心人物“栗晚成”的几任演员都相当特别。2007年,葛优曾饰演“栗晚成”一角,这版《西望长安》巡演全国,收获了3000多万的票房。2017年,国家大剧院创排了《西望长安》,不到两年,已演出至第四轮。除了大剧院戏剧演员队的青年演员王浩伟,骗子“栗晚成”另有两位扮演者:当红的相声演员高晓攀和苗阜先后参加了第一轮和本轮演出。
如今,跨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在大剧院版《西望长安》导演原瑾泓看来,起用两位相声演员,绝不是为了制造噱头,他们的加入不仅为这部作品带来了独特的火花,也在无形中改变着大剧院戏剧演员队的表演方式。
挂着一身闪闪发光、来路不正的军功章,假装跛着一条在战斗中受伤的腿,用同样伪装出来的口吃吹嘘自己从不存在的战斗事迹,剧中骗子“栗晚成”欺上瞒下,是个撒谎不眨眼的骗子。想要演好这个人物,其实并不容易。角色还没定下来时,原瑾泓常常和大剧院戏剧演员队聊起《西望长安》的剧本。“这个本子不错,挺有意思,很简单”,大部分演员都给出了这样的反馈。“麻烦了”,一听见“简单”两个字,原瑾泓开始紧张了,“‘栗晚成’是个反面人物,上来就把他想简单,很容易演成符号化的东西,进入到一种小品模式,这个是我特别害怕的。”
原瑾泓一直喜欢相声,和许多相声演员都有过合作,这时,他突然想到,能不能借用相声表演中的“悖论”来塑造“栗晚成”这个角色呢?“能把死人说活了,能把活人说死了,他在演,但你看不出来他在演。”相声演员的这种特质,恰好与颠倒黑白的“栗晚成”是吻合的,“老舍先生是北京长大的,非常熟悉传统的曲艺,他的作品里有很强烈的相声‘三翻四抖’的节奏,我猜他创作的时候,脑海里的‘栗晚成’应该有相声演员抖包袱的形象吧。”比如“栗晚成”接二连三地顺着别人的话茬圆谎,原瑾泓就看出了一点儿传统段子《扒马褂》的影子,“我觉得曲艺行里出来的演员,可能更适合老舍先生笔下的人物。”
于是,原瑾泓开始联系身边认识的相声演员。2017年9月,《西望长安》首次登台,“栗晚成”就是由高晓攀和大剧院戏剧演员队的王浩伟共同饰演的。高晓攀长相英俊,说相声时爱使机灵的小包袱,他的“栗晚成”纵然可恶,却也带着一股可爱的劲头;王浩伟出身部队文工团,在表演“栗晚成”假扮战斗英雄的一面时格外令人信服。这一轮演出,因为高晓攀和王浩伟都没有档期,原瑾泓又找到了相声演员苗阜。“《西望长安》栗晚成原型就是李万铭,李万铭是陕西安康人,最后又在西安落网,苗阜就是陕西人,他们三个里,苗阜可能是最符合我的导演构思的。”为了还原上世纪五十年代机关单位里的南腔北调,也为了让苗阜和其他演员找到最放松的状态,原瑾泓就让大家讲家乡的方言,“陕西话一说,苗阜就是‘栗晚成’,他怎么演都是对的,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敲定演员后,从年前开始,原瑾泓和远在西安的苗阜就一直打电话沟通剧本。春节后,又经过十来天每天8小时的排练,《西望长安》迎来了第四轮演出。当热烈的红绸伴着手风琴演奏的《拥军秧歌》舞起来时,苗阜扮演的“栗晚成”身穿老式军装,踩着一双土皮鞋,一瘸一拐地走到台上,张嘴便开始“忽悠”。原瑾泓说,“我们都比较熟悉《满腹经纶》,苗阜在这个相声里演一个非常无知的人,满嘴跑火车地去解释中国的经典文化,这样的‘栗晚成’是一种什么味道,大家可以想象一下。”
作为大剧院戏剧演员队的艺术指导助理,原瑾泓还有着一点儿“私心”。演员队成立之初,艺术指导濮存昕就提出,这个队伍“不能有戏就来演,没戏就回家待着。”平时没有演出的时候,大家一样要来做日常的训练,练台词、形体,还要学单弦评书,为了演好《样式雷》这样的古装话剧,昆曲的身段和走圆场也不能松懈,“唯独还没学过相声。”原瑾泓希望,在与相声演员一起排练时,演员队能学习他们对“节奏”的掌握,“相声演员要想把包袱使好了,必须要注意轻、重、高、低、快、慢的变化,快半拍,这个包袱就响不了。我们帮助他们完善舞台表演,他们帮我们在节奏上再有所提高,互相学习是件好事儿。”(本报记者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