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          底

作者：冰 夫

大宇化工责任有限公司要吞并大红化工厂的苗头，越来越明显。但是，作为大红化工厂厂长的寇霞和副厂长，也是她丈夫的李荪无论如何都要挣扎一下，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救回大红。

其实大宇也只是排场做得大，内里并不很富裕，真要吞并大红也不是很容易的，弄不好会两败俱伤，让第三者拣个便宜。大宇的老板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只是他必须这样做。他们生产的洗衣粉，最优秀的特点是放在凉水里就可以溶解，可问题是对服装颜色保护的效果太差。而大红生产的洗衣粉最优秀的特点正是护色效果好。只要吞并大红，大宇就可以将两家的优点集中一起，在中国洗衣粉生产行业里大刮一阵雄风。

如果吞并不了怎么办？大宇老板王真宇已经策划好了第二套计划。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下大红，而且还要避免两败俱伤。

这天傍晚，寇霞和李荪应邀去了希尔顿大酒店，参加王真宇的晚宴。她们夫妻二人非常清楚，这是王真宇向她们发起的第一次进攻。果然，酒过三巡，王真宇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寇霞和李荪也不示弱，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王真宇也清楚，这样的条件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同时也清楚了一点，寇霞和李荪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一场不算正规的谈判出现了僵局。这时，一位年近三十的美妇端上最后一道菜。当她把菜放在桌上，抬头看到王真宇时突然一愣。王真宇看到她时也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不要走了，留下侍候我们。”

美妇和王真宇的表情变化，寇霞和李荪都看在了眼里，不约而同地在想：这两人不但认识，而且决不会是简单的认识而已。美妇嗫嚅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们饭店没有这规矩。”说完转身要走。王真宇非常生气地大叫：“叫你老板来！”

须臾，老板来了。王真宇将一打钞票摔在餐桌上：“叫刚才上菜的那人给我们倒酒。她不用做别的事情了。”老板大多都是见钱眼开的，连忙点头称是，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没忘记把桌面上的钞票放进兜内。

美妇进了包厢，开始给客人倒酒。第一次杯中酒稍满一点，王真宇生气地将杯中酒到掉：“有你这么倒酒的吗？重倒！”这次酒倒得少了一点。王真宇又将杯中酒泼在地上：“也没有这么倒酒的。重倒！”美妇将酒瓶往桌上一墩：“我不倒了可不可以？！”“那你只有离开这家酒店，再一次失业。”看到王真宇幸灾乐祸的样子，美妇紧闭一下眼睛，长吁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那好，你说怎么倒？”王真宇“嘿嘿”一笑：“倒啤酒的规矩有三步。第一步歪门斜倒（邪道），第二步杯壁（卑鄙）下流，第三步改斜（邪）归正。你不明白？！”

美妇果然很小心地再次将酒到满。“哎，这就对了么！”王真宇阴阳怪气地笑笑，又对寇霞和李荪说：“我去一趟卫生间。”然后转身出去了。美妇又长吁一口气：“真他妈冤家路窄！”寇霞看看李荪，李荪看看寇霞，两人点点头。寇霞问：“小姐，可能——我不该问，你是不是得罪过王总？”“我——”美妇走近包厢门朝外看看，回来说：“我原来是大宇的员工，因为他总对我性骚扰，我恨他就离开了。”李荪想想：“你肯定不是普通员工，不然以大宇的规模，王总怎么会注意到你？”“我在研究室。”寇霞眼睛一亮：“你叫什么？”“郭俊男。”李荪和寇霞又对视一眼。寇霞说：“这样，等王总回来我们就撤，他就没机会再难为你了。”“谢谢！”郭俊男眼睛里有一种湿润的东西要流出来。看那样子，她是真的被感动了。

回家的路上，李荪开车，寇霞一直忍不住笑：“真没想到，她就是为大宇研究出最新秘方的技术员。”“可惜呀！王真宇不懂得珍惜人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原来，大红化工厂有先进的地方，也有落后之处。比如他们生产的洗衣粉只有加入温水里才能充分溶解，发挥出最佳作用。如果有了大宇的秘方，将凉水溶解和护色效果融为一体，那么大红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就不用再怕大宇了，说不定将来还会有一天吞并大宇。

郭俊男来大红工作了，月工资是在大宇时的三倍。第一次作为试验少量生产了一些，果然获得了最理想的效果。接着，大红按照郭俊男的配方开始了大量生产，并且第一次签订的销售合同就达10万吨。当然，这种最新秘方只有郭俊男一个人掌握，所有的配料过程都是在郭俊男亲自指导下完成的，而且有几种关键原料都是她亲自参兑，其他人根本摸不着头绪。

大红的生产车间基本上都是李荪亲自抓的。这样一来李荪和郭俊男接触的时间也就多了。不久，郭俊男对李荪产生了感情，开始设法勾引他。李荪也心知肚明郭俊男对他的每一个含情的眼神和每一个微妙动作的用意，就是不敢往前迈步。可是有一天，在李荪的办公室里，郭俊男主动拥抱了他。李荪开始半推半就地被拥抱，接着由被动变主动，也拥抱起郭俊男。正在这时，寇霞突然闯了进来。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郭俊男一下推开李荪，忙向寇霞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刚才不知怎么，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拥抱了李总。对不起！我，我，我辞职！”说完转身跑出了大红，然后长长出一口气，打的回家了。第二天一早，郭俊男赶去大宇公司，将在大红偷来的秘方递给了王真宇。王真宇拿出一张五万元支票递给郭俊男。原来，希尔顿大酒店里那出戏，是王真宇和郭俊男还有希尔顿老板事先设计好的，这也是王真宇吞并大红的第二套方案。

郭俊男不但得到了五万元奖金，还有一个月时间的休假。这天，她带着七岁的儿子豆豆在公园玩耍，忽然豆豆昏倒了。她急忙将儿子送进医院检查，却查出了儿子患有白血病。郭俊男本来就是未婚妈妈，儿子的父亲早已不知去向，儿子是她惟一的生活寄托和精神支柱。这下可要了她的命。她找了几家大医院咨询，豆豆的病虽然可以治愈，但最少要25万人民币。她哪有这么多钱啊？！

郭俊男找王真宇帮忙。王真宇想了半天只给她开了一张五万元支票：“我只能帮你这些了。实在无能为力。”其实这已经让她非常感动了。回到家，郭俊男把所有存折都拿出来，加在一起刚好13万。还缺12万，哪里弄去？她实在走投无路了。

寇霞来了，看着在屋内玩耍的豆豆，问郭俊男：“还需要多少？”“12万。”寇霞点点头开了一张15万的支票递给她：“除了给孩子治病，大人也得吃饭喝水。”郭俊男看着手中的支票：“这——”“如果你真喜欢，我还可以将李荪让给你。”郭俊男惊讶不已：“为，为什么？”“只要你能留在大红。”“就这条件？”寇霞认真地点点头。郭俊男一下笑了：“其实，其实我勾引你老公，就是为了让你炒我鱿鱼。”“我知道。”郭俊男又惊讶：“你知道？！”“李荪也知道。”“啊——”郭俊男突然想起什么：“快让工厂停工吧！”寇霞不慌不忙地问：“为什么？”郭俊男有些惭愧：“我，我在秘方上做了手脚。”“我知道，已经改正过来了。”郭俊男又惊讶起来，半晌说：“还有一件事对不起。”“不要紧，那是假的。”“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不就是给王真宇的那个秘方吗？”

郭俊男羞愧地笑了，半晌问：“我怎么让你给弄糊涂了？”寇霞说：“其实王真宇不是那种不重视人才的人。”“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来卧底的？”“在希尔顿大酒店看你和王真宇演戏时，不知道那戏是假的。”“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秘方上做了手脚？”“第一次小型试验，你用的是真秘方。我在监控器上看得非常准确。”郭俊男一愣：“难道我这些天的工作，都在你监控之下。”“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

郭俊男笑了，那笑开始有点惭愧，后来有点酸，再后来又有点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