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守德
正在央视一套播出的电视剧《女儿红》是一部令人喜爱的佳作。《女儿红》拍得精细讲究,韵味十足,不仅以极强的观赏性牢牢地吸引观众,对历史生活的真实再现,对人物形象的生动刻画,也令观众从中感受到思想与情感的冲击。
电视剧《女儿红》剧照
作为一部反映民国时期历史生活的年代大戏,《女儿红》精心设置的四个叙事层次清晰而流畅。其中,绍兴酿酒大户赵德宏、孙云鹤、王怀仁之间的历史交往为第一层次,第二代赵一迪、孙南笙、王世祥等人的情感纠葛为第二层次,经营商业酒事的这三家与张五湖、李太一等民国时期政治势力的冲突为第三层次,与以商人面目出现的日本入侵者的较量斗争则为第四层次。这四个层次相互交织、扭结着向前推进,使复杂情节与各色人物始终处于动态变化、波澜起伏之中,赋予了该剧很强的戏剧张力。
这是由一桩爱情与婚姻切入而开始的漫长而复杂的情感和商战、反抗压迫与抵御侵略的曲折故事。与孙南笙真心相爱的女主人公赵一迪奉其父赵德宏之命,违心地嫁给王怀仁公子王世祥,由此拉开了一波三折的大戏的帷幕。这种人为造成的情感错位和纷争,将绍兴酒业三足鼎立的赵、孙、王三家统统牵扯进来,且沿着“女儿陈”的明争暗夺,以及各种商业利益和政治企图的介入来展开叙事,从而构成了该剧自始至终的矛盾冲突和戏剧推动力,使剧中人物性格渐次生动丰富地呈现出来,也随之浓墨重彩、荡气回肠地勾勒出民国时期世事沧桑、斑斓驳杂的历史生活画卷。
黄酒“女儿陈”在剧中成为各方矛盾冲突的焦点,它既承载着浙商岁岁年年的梦想,也连接着说不尽的恩怨情仇。剧作中老一辈主人公赵德宏、孙云鹤、王怀仁三人,无不基于自身的人生经验和经商之道行事,在他们身上体现了从商者所秉持的心性与风范。然而他们既胸有韬略,又审时度势,实时观察、揣度、拿捏和操纵着事态的发展与演变,相互之间既礼仪周全地照顾彼此的脸面,又暗地里不动声色地你争我夺。剧作对此绝妙传神、绘声绘色的演绎与表现,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
不过,剧作中第二代人物才是故事的真正核心。赵一迪的坚毅内敛而又果决执着,孙南笙的旧情难断而又侠肝义胆,王世祥的疑心重重而又性情顽劣,构成了该戏剧情的重要支点与推动力。赵一迪是该剧的一号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讲,“女儿陈”就是她的指代与化身,她的经历所演绎、含蕴和体现的就是“女儿陈”的真谛。她面对婆婆王夫人与丈夫百般刁难时的隐忍,她在重大人生与商业纷争问题上的决断,她在国内恶势力与日寇布满陷阱和刀锋之路上的游走与闪躲,其所遭遇的无尽的坎坷和磨难,面临的莫测风云和难料阻隔,都被看似柔软的她一一化解。这一切无不反映了她坚韧决绝、刚强智慧的性格特征,她是剧作倾力塑造和极力赞美的,也是深受观众喜爱的美好人物形象。
对孙南笙这一形象的塑造,同样是剧作十分着力的。作为绍兴酒业新一代的传承者,他是典型的外向型性格,其留学日本的经历和与日本人交往的历史,决定着其视野、观念、行为及思维方式的与众不同,如处理爱情婚姻问题,主张黄酒机器生产,在当时众人眼里都显得颇为另类。同时这个人物又起到了与日本人勾连的作用,使剧作情节和情感的铺展与延伸都有了更大的可能。他的张扬、蒙冤、潜伏与隐忍,都在于始终不渝地坚守一个“情”字,既有儿女情长,又有家国情怀。他以掺药的黄酒缓慢地毒杀日本入侵者,为的是保护真爱赵一迪与千年黄酒根脉,从而完成了对自身性格历史的书写,完成了悲怆而响亮的结局。人物的情感戏写得到位,打动人心,使这部戏的可看性、震撼力与吸引力都大为增强。
剧作对反派人物形象的刻画也同样出色。如张五湖、李太一等人,设置各种阴谋诡计,采用各种卑劣手段,对民族企业进行疯狂的盘剥与压榨,给绍兴的酒人酒业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与祸殃。剧作对这类人物恶行的揭示,可以视为当时社会政治生态的真实写照。剧作对日本入侵者的揭露也占据了相当重的戏份,日本人挑起的清酒与黄酒的较量,以及妄图窃取 “女儿陈”秘方的机关算尽,成为剧作在更激烈层面博弈的线索。剧中人物你来我往频频过招,代表的是民族利益的攻防与争夺,在深刻揭露日本入侵者阴险嘴脸的同时,大力弘扬了赵一迪、孙南笙等人的民族大义与不屈气节。
“女儿陈”是什么?它既是一种名头大、品质高、口碑好的黄酒,也意味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深厚的情感积淀。其所代表的是悠远的经营智慧、文化心理和审美情结,其所象征的是具有无上价值的民族精神、家族荣誉和道德价值,饱含了无限的人生期待、韵致和滋味。而在整个剧情的推进中,“女儿陈”作为民族企业的一种符号乃至灵魂,其兴衰、存废、沉浮的命运,成为牵连扭结得最强最深的戏剧扣子。《女儿红》讲述的这一曲醇厚绵长的故事,真正像陈年老酒一样使人迷恋与沉醉。其创作之精心精细精湛,加之特定的历史氛围、浓郁的地域特色和强烈的悬念感,使之成为一个对于世纪风云高度概括的缩影,一幅包罗人生百态的风俗长卷,一间有着众多各异性格的人物画廊,一部真正具备和体现民族气派与性格的杰作。(汪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