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剧 晚 餐
作者:冰 夫
晚餐时间已经过半,大多数人都已醉意朦胧。笔会中心主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喜形于色地向大家通报:
诸位作家,诸位作家,今晚将有一位特别客人光顾我们的晚宴……
一听说有位特别客人要来,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把目光投放过来。偌大的餐厅顿时静得连蚊子翅膀划动空气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笔会中心主席继续说:就是从一百多公里,一个非常非常偏僻的小山沟里,来的一位名叫曲星宿的作者。现在正在车上,一会儿就能赶到……
话音一落,作家们都非常失望地收回目光。餐厅里又沸沸嚷嚷起来。就是吗,一个从山沟里来的人,听名字还象是位老者,怎么能引起这一群自命非凡者的注意?
笔会中心主席又把声音提高了三度:
诸位作家,注意一下,再听我介绍……这位曲星宿是位三十二岁的大姑娘,至今还没有结婚,在我编的刊物上发表了几篇作品,可能现在更看不起农村小伙了……
餐厅里顿时又静得仿佛没有了人,那一个个犹如木雕一般,张开嘴的忘了合上,闭了眼的再不敢睁开,端起了杯的也不敢放下……都怕一点点小的动作或者一丝微弱的响声,影响了自己的听觉。
这位作者虽然我没见过,但她非常勤奋,每月都给我寄来一打儿稿件。听说咱们要搞笔会,再三申请要来。我已经被她感动了。并且建议大家,善待这位作者。现在我们派三位作家去车站接她,另外需要一部分作家从新组成一桌,暂时停止用餐,等曲星宿到了,我们真诚热烈地陪她一起用……
笔会中心主席话音一落,顿时就有一群人拥向那张闲桌。无奈,去的人太多了,稍稍落后一点的只好沮丧地离开。
前往接站的三位在一张大报纸上写下“接曲星宿”,然后匆忙赶往车站。笔会中心主席从新组桌的七个人,有几个兴奋地猜测着曲星宿的容貌如何漂亮,穿着的衣服会不会半土半洋,会不会也描眼影,抹一点唇膏,刚见面时敢不敢同大家拥抱……有的说会这样,有的说会那样,甚至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一味的要打赌。那两个默默坐着的,仿佛不屑于他们的争论,可心中却在想:曲星宿一定长得非常漂亮,而且风骚甚至放荡。说不定会同自己出成双入成对儿,夜里还说不定与自己同宿一室……想到这儿时,两人不由得同时抬脸看了看众人,觉得无论哪方面条件都不能同别人相比,认为曲星宿无论同谁相好,也不会轮到他们,便杀猪不吹蔫退了。
刚刚有了两个空位,便立即就有两人补充了上来。
这时,时间又已过去了一个小时,餐厅里的人已经退得只剩下这一张桌了。笔会中心主席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哎哎”了一阵说:
真笨,连个人也接不着,回来吧!
关好手机对大家说:
曲星宿一定来了。他们没有接到,说不定正在赶往会场的路上。
话音刚落,就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朝楼上的餐厅走来。先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位作家来自某个小镇,被称为小镇作家。后面跟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大人,男的怀中还抱着个婴儿。一看就知道两个大人是夫妻,再看那身打扮知道来自乡村。小镇女作家介绍说这就是曲星宿一家三口。曲星宿急忙说:
孩子太小,离不开我;我又不能抱着孩子开会,就一家三口都来了。
一道失望的色彩,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当时就有两个人借故“让位子”而走开。笔会中心主席一一为曲星宿介绍了在座的诸位大名,然后热情地张罗着大家用菜用酒。忽然,一个人的传呼机响了。那人站起来说去回个传呼走开了,又一个人手机响,说了几句也离开了,还有人说酒已过量,不再奉陪而走了……不足十分钟,刚才还是人人争占的座位上,只有笔会中心主席陪着曲星宿一家三口人了。这位主席先生面上挂满了温和的笑容,心中却悲哀到了极点,暗中把那些自命清高的作家们臭骂了个遍。
这时,出去不久的两位小镇作家再次走进餐厅,每人手中拎着一大兜子婴儿食品,给这清冷的餐厅增加了无限温暖。
一共七天的笔会,刚刚进入到第五天,已把经费花销一空,笔会不得不提前结束。当笔会中心主席把这一不幸的消息宣布过后,大家的神色一下暗然下来。这对没有尽兴的作家们来说,确实是一种最大的不幸。人们沉默了很久,忽然,一个不算宏亮的声音从会场中心爆发:
不要结束,太可惜了。这两天的经费,我出!
曲星宿把存折送到主席台上。笔会中心主席看着那张小小的存折,心在悸动,手在颤抖,半晌才把它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