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冰 张琪贇 李许添
初秋的长城上,风吹得猎猎作响。严欣强与儿子严共明相伴而憩,身后是斑驳的长城城砖。快门按下,定格了严氏父子这一次探访长城的瞬间。这张合影,是父子俩长城之旅的一个缩影。
40年间,他们探访了上千次长城,从北京走起,到河北、山西,再远至宁夏、甘肃。从1984年到长城游玩,到精准定位长城相关老照片的实际拍摄地,再到发现长城的形态美学,严氏父子和长城的缘分日益深厚,“父亲带着我走长城,我就像在长城上长大。”严共明回忆道。
严氏父子的长城之旅始于1984年。那一年,他们第一次来到北京密云古北口。此后,长城成了两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时交通条件有限,从北京出发到内蒙古赤峰的列车,成了父子俩出行的首选:“哪站离长城最近,我们就在哪站下车,然后骑自行车过去。”
在探访长城的过程中,严氏父子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在探访长城的圈子里小有名气。1996年,摄影家李少白承办影展,请严欣强去给一系列和长城相关的照片标注地点,其中沙飞1938年拍摄的抗战作品《战斗在古长城》的拍摄地点成谜。严欣强回忆:“唯独标到这张的时候就标不出来了。”
虽然照片中的长城地名不详,但是父子俩没有被模糊的文字说明困住,而是从墙体材质、敌楼的收分角度、窗洞数量组合等角度入手……经过反复比对,他们最终认定,这组照片的拍摄地是河北涞源浮图峪以南的杨家庄。1997年春节,严欣强、严共明实地踏访河北涞源,就此揭开了这个多年未解的谜题。此后,沙飞的女儿王雁也在他们的带领下,走到了父亲当年的拍摄点。“那一刻,我们觉得照片里的历史被重新点亮。”严欣强说。
难题的成功破解,让严氏父子意识到,老照片中还有更多长城的秘密等待发现。此后,父子俩根据敌楼窗数、门洞位置、墙体走向等细节进行观察寻找,陆续为多张拍摄地点不详的照片进行地点标注。
“有一个在潘家口水库的长城,已经完全被淹在水底下了,我把它给‘捞’出来了。”严共明说。严氏父子将照片中长城的走势与现存其他陆上长城进行比较,得出了该段长城现为喜峰口长城水下部分的结论,把这段水下的长城重新“打捞”上来。
这样的精准定位离不开对细节的把控,严氏父子把这种方法称为“形态学”:“我们不依赖模糊的地名,而是依靠砖石的纹理、门窗的排列,建立起一套自己的观察体系。”几十年的走访、辨认,最终汇聚成一本书——《长城形态图志》。这本书不是常见的长城画册,也不同于学术论文,而是尝试以“形态”为钥匙,去理解长城。
“长城形态,是我们在探寻过程中摸索出来的。”严欣强说。在他看来,这既是对长城防御体系的整理,也是对大众欣赏长城之美的一种补充。“我们要很真实地去记录它细节之处的形态美。长城不只是一道墙,它有关,有门,有楼,有台,每一个地方都值得品味。”
在探访长城的过程中,父子俩还遇到过许多温暖的瞬间。1987年冬天,父子俩在箭扣遇到大雪封山,“当时只有8岁半的我,整条棉裤被雪水浸湿了。”严共明回忆道,“到老乡家求助,老乡直接让我上炕暖着。”
从1984年的古北口,到1997年的杨家庄,再到2022年出版的《长城形态图志》,在探访长城的路上,父子俩走过了40年。如今,父亲已到耄耋之年,儿子也从少年成长为长城研究者,但他们依旧在长城上寻找、辨认、记录。严欣强说:“我们要把别人没说的赶紧说出来,让人知道长城的丰富。”严共明认为:“这本书像一个框架,希望未来更多人能在此基础上补充。”
对他们而言,寻找老照片里的长城,就是让历史与当下重逢,也让更多人通过细节之美,感受到长城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