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飞员王昂。资料照片

　　央广网8月18日消息（记者朱江 周彬 孙杰 吴德超 尚晓华 刘树林）王昂，我国第一代空军试飞员。1935年出生于上海市，1958年从北京航空学院飞机制造专业毕业，经过严格选拔，成为我国第一批大学生飞行员。1966年正式成为试飞员。在10多年的试飞生涯中，他帮助解决国产歼-6和歼-8两代歼击机的重大技术问题。曾先后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四次。1980年1月3日被中央军委授予“科研试飞英雄”荣誉称号，获“一级英模勋章”。曾任中国航空工业第一集团公司科技委主任、航空航天工业部副部长。

　　王昂今年已经83岁了，他的身上仍然有着一个飞行员特殊的气质，思维敏捷、腰杆挺直，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说起试飞员、说起飞行，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他说，只要当试飞员，你就应该准备一辈子献身给试飞事业。

　　“在我当试飞员的时候，我从来没考虑过生跟死的问题，我说我要一天到晚考虑生跟死的问题，我就不要飞行了，不要去搞新项目了，因为科学总是不断地在往前进，新的问题，新的东西是层出无穷的，所以你永远是学不完，你永远是干不完的，但是这个试飞事业必须是有人去完成。”王昂说。

　　王昂是上海人。新中国成立时，他才14岁。第一次听到喷气式飞机声音的王昂十分兴奋。他心里从此深深地埋下一个航空梦。后来，王昂高中毕业，考上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前身——北京航空学院。刚好毕业那一年，航空工业部决定从高等院校航空系统选拔试飞员，王昂主动报名，顺利被选中。

　　王昂：“在那个年代，所谓艰苦就是我们的条件艰苦，我们试验设施落后，主要是靠人去拼去，去飞去！”

　　1966年夏天，正式成为试飞员才短短几个月的王昂，就遇到了一道难题——测试新型导弹。

　　“当时我们导弹院搞了一个新的导弹，这个导弹是有导引头的，这个导引头就是一个引爆装置。他们看了前苏联有这么样一个试验，反正要测相对运动，所以说把导弹放在地上，让飞机飞过导弹引线上面，也是一个相对运动，这样来检测它信号接收的强弱，够不够达到能够使炸药起爆的能量。所以这就要求你当时飞的飞机，要在它上空通过。”王昂说。

　　超低空飞行，飞行速度每小时数百公里，难度可想而知。王昂接受了这一挑战：“我说可以试一试!所以就接受这个任务了。这个任务可想而知是非常的危险，为什么？在当时的飞机上面测高只有一个无线电高度表，正常的气压式的高度表，在高度100米以下，本身就误差有50米。当时我去试飞研究院时间很短，我也除了飞过歼-5、强-5以外，其他飞机我都没飞过。在部队我们是强击机部队，强击机就要飞超低空，当时没有高楼，所以我在山东半岛那个地方，海边，陆地交界的地方，在陆地上飞，当然飞以前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就是要把地图看到哪个地方有标高的东西，相对高的东西做出避让。当时选的飞机，用歼教-5，有两个人可能保险一点，因为他要求最好飞到五米以内的，离开导引头只有五米高这样一个高度，所以选择两个人飞，我跟另外一个同志，当时我是主飞。”

　　王昂圆满完成第一次重大试飞任务，引来众多赞誉。

　　王昂说，要成为一名优秀试飞员必须要有强烈的荣誉感、使命感和职业精神。一旦选择试飞员，就要把试飞当作终生事业，要有责任心。比如，空中遇到突发情况，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保全自己的生命，而是保全飞机。

　　一次，王昂驾驶我国新研制的高速歼击机做检验飞行。按预定计划完成一万多米高度上的试飞任务后，正准备“下降”高度完成马赫数1.5的检飞动作，飞机出现了震动。

　　王昂说：“飞到M数超过音速1.24的时候，飞机就出现了震动，出现震动以后，我想我还得看看是不是过了这个速度就没有了？所以我就继续加速，但是继续加速以后，震动越来越大，后来震动到仪表盘都看不清了，这时候我就有点担心了。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后机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打了，怦怦怦那个声音，我知道后面肯定有问题，所以我就把加力关了，就往回走了。在往回走的过程当中，高度不断降低，我同时也报告，我说我要马上落地，意思叫机场把其他飞机都避让一下。”

　　经报告指挥员同意，王昂操纵飞机在着陆油量超过规定，顺风每秒2米的困难条件下落了地。这时又出现新的情况，放不出减速伞。“落下来就是因为速度很大，所以我想第一步应该放减速伞，但是我按了伞按纽，什么反应也没有，速度还是那么大，后来知道减速伞已经烧掉了。我就看离开跑道头还只有400米，就到那个了尽头，我一看不行了，就赶快把两个发动机都关了，关了至少没有慢车的推力了，关了以后还是不行，我就慢慢刹。”王昂说。

　　眼看距离跑道尽头只有400米了，王昂正在采用应急刹车紧急制动的时候，没想到，跑道头有一个老乡骑着自行车，在机翼右前方同向前进，车后还带着一个人。

　　王昂说：“我一看不行，这个要撞上去，肯定两个人没命，所以我一脚左舵把它蹬到底，飞机就往左边偏，他们在右边，我翼尖从他身边擦过，把他们吓的够呛，那也比把他们撞了好。一直冲出了跑道，跑道头冲出去30多米，因为进了草地以后，阻力越来越大，加上双发动机都已经拉停了，所以就停下来了。停下来以后，我一想这不能在飞机里待了，那时候机务车什么都没有来，我赶快打开座舱，解开安全锁，赶快从机翼上跑下来，跑到翼尖跳下来，我一看尾部着火，都是浓烟。就在这个时候，抢救车、机务车、抢险车都来了，来了以后，消防车把火灭掉了。”

　　这次试飞，王昂冒着生命危险为新飞机积累了完整数据，同时也验证了新产品的可靠性，为后续科研奠定了基础。“所以新机试飞当中，经常会遇到你想不到的一些问题，因为你试飞的时候，只告诉你这是个新产品，耐高温、耐高压，好东西，但是好东西没经过实践的考验，它要出问题照样出问题，试飞的危险性就是在这些地方。后来他们做了改进，导管也重新改变成分以后，再试就好了，再后面就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王昂说。

　　王昂是个大学生，具有丰厚的理论基础。

　　他不仅注意技术理论学习，而且非常重视自己和战友们的实践经验。每当战友们完成一个新的科研项目或者正确处理一个特殊情况，他都要去详细了解、询问，从中吸取教训。再把这些零星的材料加以整理，使之系统化。每次飞行下来，不管多忙多累，他都坚持写飞行日记，把自己在飞行中的点滴体会记载下来。

　　王昂说：“作为一名试飞员，经常面临的是新的机种、新的技术、新的课目，如果不努力学习新的东西，就会在一些试飞任务中束手无策，就会延误航空技术现代化的进程。因此，试飞员应该有丰富的知识。”

　　当试飞员，要有比一般飞行员要有一些特殊品质。比如说洞察力、记忆力，还有对问题分析的能力，最后还得有及时处理的能力，这些方面应该比飞行员要强得多。

　　王昂说：“飞行员因为有他飞行手册，这是已经经过前人，也就是我们试飞员飞出来的东西，总结出来哪些是可行的，飞出一个保险来，在保险以内，只要你不犯大错误，他肯定出不了问题。可你试飞阶段没有，只有主任设计师或者总设计师给你交代几条，说我这个飞机，设计过程中，在风洞吹风，包括我们地面试验，存在有一些是固有的毛病，你要注意，他就给你说几条，哪些你不要超越它。设计也有一个设计保险，这个保险高度是多少不能超过，最大速度不能超过多少。它有个强度，超过这个速压，材料强度受不了。还有个小速度，到底多小的速度就不能飞了，就要出问题了，就要失速了，就要进入尾旋了。整个保险都是由试飞员把它飞出来的。”

　　试飞科研人员为了获得某个项目的资料，要在飞机上加装各种仪器，试飞员按照科研人员提出的要求飞行，就算完成任务。而王昂不是这样。他对每项科研试飞任务，不仅圆满完成科研人员要求达到的目标，而且能发现飞行中出现的异常现象，从理论上加以分析，发现技术问题，向科研人员提供仪器所不能记录的情况，圆满完成科研试飞任务。

　　王昂说：“要当一个好试飞员，首先是一个优秀飞行员，这一点是肯定。但是试飞员的飞行技术的优秀，还要表现在试验人员跟你讨论问题。试飞员每飞一个起落，回来要回答三个问题，第一个你做了一些什么，然后你是怎么做的，第三个问题要回答你对这次飞行怎么评价。是好还是坏，你的感觉怎么样？最后你要提出来，你认为，你的经验，你的理论，来分析下一次应该怎么做。最难的是第三个问题，一般飞行员都可以陈述我是怎么做，我做了一些什么，但是你要叫他回答第三个问题，这个飞机后面应该怎么改进？你没有航空理论的知识，你没有丰富的经验，你就不可能说第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