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 夫
八面城有个外号叫斜眼儿的泼皮无赖，自从靠上鬼子队长歪头中佐这个后台，暗地里为鬼子做事后，更加横行霸道。这天又来市场买菜——其实根本不是买菜，因为他从来不给钱。
他走到豆海的菜摊前选了几个茄子、黄瓜和辣椒，然后起身要走。豆海一把将他抓住：“你还没给钱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斜眼儿跟对面人说话的时候，好像在看左边人。
“不管你是谁，拿我的菜就得给钱。”豆海大声说，“我娘生病没钱看病，我挣的是看病钱，救命钱。”
“嘿嘿——”斜眼儿又把眼睛斜向右边，“吃瓜子吃出个臭虫，还真是什么人（仁）都有。看病钱，救命钱，我看是要命钱。”说着扔掉蔬菜拔出腰刀就向豆海刺去，每刺一下说一句“给你钱，给你钱……”
豆海左躲右闪，还是被刺中两刀。
“还要不要钱了？”斜眼儿把腰刀举在豆海面前。
若是往日遇到这种泼皮无赖也就罢了，今天不同的是母亲看病急需要钱，大半天了也没卖几个钱，豆海本来着急，又有人拣便宜，气得他突然发一声喊，向前一冲夺下腰刀就砍。斜眼儿从来没见过这样拼命的，吓得转身就跑：“哎呀我的妈呀，救命啊——”
这家伙头顶长疮脚底流脓都要坏透了，谁能“救他命”啊，恨不得咒他一个跟头直接摔到地下，连棺材都省了。豆海把腰刀插在地上继续买菜。不一会儿，斜眼儿带着六七泼皮无赖前来找麻烦。豆海毫不畏惧，挥舞腰刀砍向那群人……最终虽然把那些人吓走了，但是，装菜的框和秤都被毁了。
豆海一怒之下去警察局报案。
局长一个月前被人杀死家中，至今还没有正局长，副局长正在努力表现，梦想成为正局长，所以亲自接待了豆海，然后命人将斜眼儿抓到警察局。斜眼儿不但不承认砍伤豆海，反而说豆海砍伤了他，还挽起右臂袖子露出包扎的伤口。
“斜眼儿，多年前就听说你是‘滚刀肉’，为了讹诈敢于自残，然后诬陷别人打伤你，今天我算见识了。”副局长验看伤口之后说，“他人砍伤，刀口应该是上重下轻，自残却是上轻下重。而你的伤口就是上轻下重，你想讹诈豆海？怎能瞒过我这双火眼金睛？来人呀，把他给我带进审讯室，先灌一通辣椒水再说。”
“哎——副局长，我伤的可是右臂。”斜眼儿提醒说，“我能用右手拿到砍伤我的右臂吗？你能做到吗？如果你能右手拿刀砍伤你的右臂，我任你惩罚。”
副局长一下愣住了。
“嘿嘿嘿……”斜眼儿得意地笑起来，“告诉你吧，我这道伤一年也好不了，一年内干不了活儿，他要负责我全部的医药费、生活费，还要包赔我一年的收入……”
“嘿嘿嘿……看来，我还真是冤枉你了。”副局长变成另一幅表情，有些讨好地递给他一支烟，又递给他一杯水。斜眼儿越来越得意，不客气地接过香烟抽了几口，又喝两口水。副局长突然一拍桌子，喝道：
“斜眼儿，你用左手抽烟，用左手端杯子，说明你是左撇子，当然能砍伤右臂。”
“我……我……”斜眼儿吱吱唔唔起来，突然灵机一动，“我右臂被他砍伤，当然用左手抽烟左手拿杯子。”
“左手食指和中指上的黄色怎么来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怎么没有黄色？”副局长也很得意，“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给你烟给你水只是查看你是不是左撇子，我还观察了你手指。何况，你是自残，一定用刀砍嘛？也可以把刀固定在一个地方，用胳膊往上撞。上轻下重的刀口，就是用胳膊撞刀刃产生的。嘿嘿嘿……想糊弄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斜眼儿无话可说了。
“把他带进审讯室，先灌辣椒水，再坐老虎凳，然后再宣布对他的处罚。”
“嘿嘿嘿……副局长，借你个胆儿，你也不敢。”斜眼儿冷笑着掏出一个黄色本本扔过去。
副局长先是一愣，然后捡起黄本本翻开看一眼，急忙变成一副笑脸双手送上，点头哈腰地说：“误会，误会，误会。”
斜眼儿瞥了他一眼放回本本，得意地仰了仰头。
原来，鬼子队长歪头中佐，已将城内一些有名气的泼皮无赖秘密收编，每月发给报酬，让他们秘密收集抗日份子的情报。副局长知道这件事，却不知斜眼儿也被收编了。八面城早已是鬼子天下，他本身又是铁杆汉奸，怎敢得罪斜眼儿这种人。
“看来你是被冤枉的，原告是恶人先告状。”
副局长命人将豆海关进大牢，将豆海家的房子和菜地判给斜眼儿作为补偿费。斜眼儿出了警察局带上他的狐朋狗友，直接去了豆海家，将重病在床的豆母拖出家门，扔在荒地上，将豆海养的猪和鸡通通宰杀，要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突然出现豆海家，拔出长剑将这群泼皮无赖全部杀死，并且救走了豆海的母亲。
这件事很快就让歪头中佐知道了，将副局长叫来大骂一通，然后命令他七天破案。他要去省城开会七天，回来后，如果破案，升副局长为局长，如果不能破案，将副局长直接关进大牢。
副局长猜测胡子大汉或许是抗日游击队的人，或许是江湖好汉路见不平，反正不会是八面城人，一次杀了这么多泼皮无赖，而且一多半都是歪头收编的密探，怎么还能在八面城逗留，恐怕早已踪迹皆无了，哪里去找？
但是，又不能不找。
副局长将警察局所有人都派了出去，三天后仍然毫无消息。怎么办？他想来想去，终于作出一个丧尽天良的决定：将八面城内所有卖刀卖剑的人都抓进审讯室，然后一一严刑逼供。第四天夜里，终于有一个开杂货店的老板被屈打成招，承认他是杀害那些泼皮无赖的凶手。
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副局长回到家，喝了点酒，夜里做梦还梦见被提升为局长，高兴得他大放鞭炮，然后在八面城最大的饭店大摆宴席，全城的人都来庆贺，收的礼钱装了一袋子又一袋子，礼物装了一马车又一马车……美的他鼻涕泡像是臭水沟里的脏水奔流不息……第二天还没醒来，手下前来报告，歪头中佐回来了，正在警察局等候他汇报案情。
副局长急忙起身简单洗漱了跑去警察局，见了歪头中佐立即报告说案子破了，凶手关进了大牢。歪头中佐看看他，问：“凶器找到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副局长急忙令人拿来长剑，“凶手没有带走，留在了案发现场。”
歪头接过长剑看了看：“把我的剑鞘拿来。”
身旁一个小鬼子从身上背着的兜子里拿出剑鞘。歪头接过剑鞘，将长剑插入剑鞘，扔给小鬼子。小鬼子接住，又放回兜子。副局长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中佐阁下，您这是——”
“看不明白吗？剑鞘和剑都是我的。”
“您的——”副局长想了想，“怪不得您下令七天破案，原来凶手偷了您的宝剑。这个该死的罪犯，竟敢偷您的宝剑……”
“我的宝剑从来就没丢失。”歪头中佐喝道，“该杀的你放走了，好人你给关进了大牢，你这个副局长想死啦死啦的吗？”
“我……您……”副局长突然懵了，“这……”
“这什么这？我才是真正的凶手。”中佐仍然用喝问的口气说，“你给我把大牢里的人统统放走。限你两天时间，把全城那些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泼皮无赖，统统给我杀掉。这件事，如果你做的好，我升你为局长，如果做不好，死啦死啦的！”
“是！”副局长不知歪头中佐抽的哪阵风，不敢不遵照命令执行。
第七天下午，歪头中佐又带着两名卫兵前来警察局验收工作。副局长急忙报告成绩：
“全城137个泼皮无赖已经全被斩首。”
“好，好，好，你干的好。”歪头中佐连连夸奖，然后说，“提升你为局长的委任状，明天就能送达。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和重托。”
“是，为大日本皇军效命，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副局长心花怒放，又忍不住问，“斩首的那些泼皮无赖，有一大半都是阁下收编的密探啊……”
“这些个东西只知道要大日本皇军的钱，却不会做事情，还丢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脸，不杀了他们，我心情不好。”歪头中佐起身准备往外走，“我还要开一个军事会议，先告辞了。”副局长点头哈腰地送出来。
刚刚走出办公楼，大门外走进一队鬼子兵，领头的还是歪头中佐。副局长看看对面的歪头中佐，又看看身边的歪头中佐，两个人一模一样，突然愣住了。对面的歪头中佐突然停住，拔出战刀，身后的鬼子兵立即冲到前面，站成横队举枪瞄准这边。
“你们竟敢冒充我日本皇军。”副局长身边的歪头中佐先发制人，“把他们通通给我消灭。”
说着双手拔出手枪一齐开火，对面的歪头中佐当即中弹而亡。旁边两个卫兵也是手急眼快，掏出手枪射击，对面鬼子当即数人中弹。那边的鬼子也开始向这边开火，而且人数众多，枪声好像过年放鞭炮一样在警察局大院内响起来。大院内已经聚集很多警察，也都个个荷枪实弹，却不敢随意开枪，也不知向谁开枪。副局长也拔出手枪，却愣愣地不敢下令。
这边的歪头中佐大喊一声：“难道你不想当局长了？”
副局长突然“激凌”一下，好像刚从恶梦中醒来，一边向大门前的鬼子开火一边命令：“弟兄们，给我打——”
警察们一起向对面开火。
几分钟，对面的二十多个鬼子全都倒地而亡。
歪头中佐拍拍副局长肩头：“干的好。委任状，明天我亲自来颁发。”
说完，带着两名卫兵离开。
副局长脑子里仍然有点懵懵的，刚才一场恶战，好像做梦一样。第二天，他没有等到歪头中佐，第三天，等来的却是另外一名鬼子中佐，他才知道被打死的那个是真正的歪头中佐，而冒充歪头中佐的是什么人，直到一颗子弹钻进他的额头也没有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