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道,在虎年腊月里更为浓烈。年关将至,已经开始倒数回家的日子。
眼下,刚进腊月,小区里已亮起一个个塑料红灯笼,河北老家的爸妈打来电话说已经开始灌肉肠——这是家里每年过年必准备的一种食物,将新鲜的肉绞碎,加入香料拌匀,再把用来包裹肉的“肠衣”刮去油脂、反复清洗,便能得到一层顺滑、有弹性的半透明薄膜,最后将肥瘦相间的肉塞入其中,接下来就是悬晾风干和等待。
这往往是家里过年最先准备的食材,爸妈总是这么心急,刚刚和“入侵”的新冠病毒搏斗完,就已忍不住开始动手。记得在我小时候,每逢年关,反而是爸妈最发愁的时候,他们的收入不高,而满足孩子们吃肉、穿新衣的愿望需要钱。
尽管如此,爸妈还是会多少买点肉回来,有时会用盐腌上,每次切下来几片,吃上个把月不成问题。有时只能在除夕和正月初一的中午享用。看着它下锅,滋滋冒响,慢慢变色,我会忍不住咽口水。接着再加入水、海带、白菜或土豆,煮不了多久,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炖菜便端上了桌。
虽然肉不多,但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这毫无疑问已是“珍馐”!
外面天寒地冻,桌上香气混合着蒸腾的水汽弥散,我们这些早已迫不及待的孩子你争我抢,一通狼吞虎咽,嘴里有肉时会多嚼几下,好让肉味在嘴里更持久一点,最后再意犹未尽地咽下,心里会想,“满汉全席”大抵也就如此一锅。
现在还时不时想起那锅炖菜,自己在北京也会炖上一锅,煸肉、加水、放菜……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有些食材、香料也只有经时间的炖煮才能出味。家乡的味道,也是如此。
年轻的时候总想离开家,离开那个巴掌大的村子,向外扑腾,甚至觉得在家的寒暑假都有些漫长。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我如愿去了很多地方,把很多地方美食装进了胃里。但,唯有家乡的味道是如此深入骨髓,以至于每年都要“回味”几遍开春时刚出锅的榆钱窝窝,四五月份槐花的清香,下雨天土地里翻涌出的土腥味,收获后的花生秧一点点在秋天腐烂的味道,在冬天的夜晚,被堆放街头烤火用的玉米秸秆一点点化成灰烬的味道……
尤其在累或难受时,最想念的,往往还是爸妈熬的一碗普普通通的粥,还有每天早上喊我们起床吃饭的响亮声音,连那些零零碎碎的唠叨也变得悦耳。很想尽可能地抓住它们,赶在这一切最终消失之前。
长大后,才明白时间的分量。
原来最迫切盼望过年的人是小时候的我们,现在却成了爸妈。春节是难得的一家团圆的时刻,他们早早开始准备过年的各式饭菜、碗碟,一丝不苟地打扫家里的每个角落,总在孩子们回家的前一两天把他们的被褥拿出来晒个遍,让一路奔波的疲惫在太阳余温里消散……
而我们也别总让爸妈等太久,别让家乡的味道只用来怀念,尤其是在受到新冠病毒疫情影响的一段时间后,回家团圆,更显珍贵。(孙庆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