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悬崖,脚下小路只有40厘米宽,老戴脸色苍白,双腿开始发抖。在前后两人搀扶下,他背贴峭壁,战战兢兢,挪着走过。
“掉下去就没命了,从来没走过这样的山路,真的害怕了。”说起去年8月家访山区贫困生的场景,老戴有点不好意思。
老戴叫戴世法,是温州的一位企业家,捐助贫困大学生整整20年了。
今年8月中旬,他又去了贵州铜仁山区。按照去年要求,铜仁总工会副主席刘昌龙早早就派工会干部下去走访,实地考察,资料汇集后发给老戴。老戴请老沈把关,审核贫困生材料,之后他挨个打电话询问情况。
老沈叫沈一功,去年刚从团江苏省委退休,专职做希望工程17年,经验丰富。他熟悉老戴的要求。资料传了3次,有近30人,最终确定15人。
老戴要求很严,只资助单亲家庭、因病致贫且考上一本的贫困学生完成大学四年学业。
进了学生家,老戴先到房间挨个转一圈,拉开橱柜、揭开锅盖看看,坐下后,就问贫困生一句话:“如果别人问起来,你愿不愿讲有人资助你上大学?”
听到“愿意”两个字,老戴就不说话了。
老沈把一张纸交给贫困生,“这是戴叔叔,是他资助你上学的,把这张纸保存好,上面有我和他的联系方式,期末后把成绩单盖上院系公章寄给他,逢年过节给他发个短信,下年开学他会准时把学费、住宿费打给你。”
那边,老沈还在忙活,这边,老戴就催着工会工作人员姚应俊掏钱,按照录取通知书上的学费、住宿费标准资助。
前后十几分钟,转身去下一家。
老戴在车上向随行人员解释说,如果一个大学生不愿别人知道有人资助他,他就不懂得感恩社会,这样的人不值得资助。
早上8点出发,晚上8点回宾馆,中午吃饭40分钟。
老戴怕走山路,坐在车上,右手紧紧拉着上方的把手,神情紧张,但路上一个劲儿地催,“快点,快点,再跑一家。”刘昌龙则一个劲儿地嘱咐,安全第一,山路不好开夜车,天黑之前必须回宾馆。
老戴是瞒着家人出来的,寻访途中,公司来了电话,说有很要紧的事让他回去处理。老戴准备提前回去。
第二天,打了一连串电话,他笑呵呵地跟刘昌龙说,那边事解决了,不着急了,继续走。
按照规划好的路线,3天要跑5个县区十几个村。
小伟,考上哈尔滨工业大学。兄弟3人,爷爷生病欠下一笔债务,仅靠父母打工度日;小文考上贵州大学,父亲去世。母亲捡废品供她读书;小明考上郑州大学。父母都有病在身,是村里低保户……
在松桃县,小杨一家3口挤在40平方米的危房中。老戴看了直摇头,跟刘昌龙说,想办法给他们搬个地方吧,这地方很危险。
老戴是个直性子,如果看到实际情况与资料不相符,转身就走。留下刘昌龙很尴尬,赶紧安慰家长、孩子说,工会的“金秋助学”项目会资助他们。
在德江县,回访了3个去年资助的学生,约在德江县总工会见面。老戴嘱咐他们,假期不要待在家里,要出去打工,帮家人分忧,有困难可以跟他讲,如果考研还会继续资助。
一路走下来,老戴表情沉重。刘昌龙介绍说,铜仁10个区县有7个国家级贫困县,农民种地只够口粮,都靠外出打工赚钱。
老戴是苦孩子出身,小时候家里是五保户,长大了开工厂做生意,日子好了,喜欢和老板们一起打麻将,后来觉得没意思,寻思着想做点事,正好看到电视台播报贫困生上大学的事。
1997年,他开始在温州老家捐助贫困大学生。后来,他到江苏扬中市办企业,开始资助苏北贫困生,之后又逐步扩大到安徽、新疆、贵州。资助对象都是老沈通过希望工程办公室找的。
2012年,老戴通过贵州省青基会资助了6名大学生,但没去实地考察,他一直觉得很遗憾。
“一定资助最困难、最需要的小孩,实地看看心里才踏实。”老戴很认真,哪怕生意再忙,他都挤出时间去家访,曾经乘车从温州到皖南山区家访,连夜返回,行程1500公里。
铜仁是去年开始的,老沈找到了在青基会工作时认识的张雨梅,张雨梅又把这事拜托给刘昌龙,刘昌龙又拜托各区县工会负责人找贫困大学生,团铜仁市委也帮着找了3名贫困生。
“去年是个人行为,今年戴总又打来电话,很感动,我向领导汇报后,把资助活动上升为组织行为了。”刘昌龙说。
一路上,老戴很客气,不停地说麻烦大家了,跟他一起受苦了。老戴一直以个人名义捐助困难学子,不免税,不求回报,只求心安。他说:“每年到时间了钱没送出去心里就难受,着急。”
到底资助了多少人,捐了多少钱?老戴没有准确数字,只记得每年大概要捐出去五六十万元。老沈盘算了一下,经他手的资助对象,每年新增一二十个,10年下来已将近200人了。老戴还通过其他渠道资助过不少人。
让戴世法自豪的是,他资助的好几个学生考上了博士、硕士,有好几个主动提出不再需要资助,让他资助其他更需要的孩子。有一个女孩毕业后嫁给一位台湾人,结婚时请他去坐了上席,“那些台湾老板们都坐在我下面”,老戴觉得很有面子。
在大山里颠簸了4天,坐车跑了1200公里,爬了无数的坡,转了无数的弯,寻访了15位贫困生,确定了13个资助对象,回访了6人。
寻访结束后,尽管很劳累,但老戴很开心,爽气地挥挥手对刘昌龙说,“明年扩大规模,总数扩大到100个。”
刘昌龙算了一下,这两年总共25个,如果要扩大到100个,后两年每年至少要30个资助对象。
“看来要改变方式了,我们成立一个团队,制订个方案,工作要更细致一些。”刘昌龙说。
(文中学生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