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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自北京(报告文学) 发布时间:2020-04-09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李琭璐(系中国作协会员)

  “驰援武汉65天,我们一个不少地全回来啦!”

  首都国际机场,一架飞机徐徐穿过水门。在航空界,这是象征荣誉的最高礼仪。为北京援鄂医疗队“接风洗尘”,这是英雄们受之无愧的一份厚礼。

  北京同仁医院呼吸内科主任金建敏出神地望着舷窗外,眼眶湿润。65天前,紧急集结前往武汉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一天,北京市属医疗队集结12家医院136名医务人员,化身天使,降临武汉。

  每位医护人员都有着奋不顾身的理由。

  刘颖,北京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处三级调研员、北京医疗队临时党总支书记。出发前,她正忙着半年后援非任务的法语学习,她带着法语书来到单位,主动请缨,“我专业对口,让我去吧”。

  一天后,金建敏出现在武汉协和医院西院区。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北京同仁医院医疗队队长。

  与金建敏同行的还有曾宪红。17年前,她曾披甲战斗在抗击非典一线。17年后,作为北京同仁医院呼吸内科护士长,她第一个报名。

  年轻医生开始挑起大梁。“我是重症医生,武汉需要我们。”年轻的北京世纪坛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生臧学峰,承担着从凌晨一点到上午九点的大后夜班。

  1月27日,北京市属医疗队抵达武汉;1月29日正式上岗,接诊19位病人;1月30日,进行病区改造,打造北京医疗队第二病区;2月4日,增设北京医疗队第三病区;2月7日,北京医疗队第一例救治患者出院……

  他们,就是你我身边的普通人。在选择最美逆行时,那些善意和勇气让他们如此高贵。

  一

  起初,金建敏并不愿意告诉病人,“我来自北京”。她怕病人觉得自己很“傲”。

  直到有一次,病人从她衣服上的名字查到,这位医生来自北京,金建敏发现,“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在不少人心目中,首都的医生有权威,意味着病有办法了。

  后来,每当有新病人入院,她就会向大家自我介绍:“我从北京来,呼吸科的。”这句话,在患者间传递着信任;对金建敏则意味着责任。

  病人老赵,刚确诊时情绪波动大,每天处于极度焦虑中。这种时刻,金建敏会停下来,陪在他身边聊一会儿。身体上的疾病几近疗愈,心里却一直忐忑。在得到出院准许时,老赵拒绝了。金建敏和同事们开始了长达十余天的“话疗”。

  好消息是两周后到来的。“金主任,我相信你们。这张床,我愿意留给更需要的人。”

  金建敏向他承诺,在院外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与她商量。两天后,她收到了老赵的微信:“昨天回到家,一改在医院的焦虑不安甚至需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的状态,早晨醒来精神状态非常好,衷心感谢您的救治!期盼您平安凯旋,我再去看您。”微信的最后,是三个感叹号。

  在隔壁病房,曾宪红正在为一位上呼吸机的病人吸痰。曾宪红把脸贴到患者耳边,轻轻地说:“曾爷爷,我们来给您擦脸、翻翻身,吸痰时您不要动。”

  有一天,曾爷爷醒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我问他,听见我叫您了吗,他冲我眨眨眼。”这是一个好信号。重病人在恢复,接下来也许可以脱开呼吸机、拔掉气管插管。

  但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救所有人。因为疾病的特殊性,亲属无法陪在身边,曾宪红和同事们就成了逝者最后的陪伴者。擦拭身体、更换新衣、向遗体鞠躬,“没有亲人送,我们来送最后一程”。

  武汉渐渐热起来了。病区不能开空调,在密不透风的隔离服包裹下,队员们是这样的:

  “刚套上隔离服,还啥也没干就已经开始出汗了。”

  “一抬手就有一股水沿着胳膊流到身上。”

  “闷。”

  “鞋湿了,就像下雨时刚蹚过水。”

  “幸好有痱子粉。”

  女士们碰到生理期则更郁闷。北京同仁医院呼吸内科护士王洁脸上的过敏情况严重了,化脓、结痂、再长,“无缝衔接”,但她并不会因此“吝惜”汗水。

  为了给大家降温,医院后勤给护士站送来了大冰块。冰块降温法古已有之,只是冰鉴没有王公贵族那么讲究——是一个塑料桶。队员们乐天知足,“觉得太热了就摸摸冰,可舒服了”!

  二

  金建敏发现,年轻一代的医生正在悄然成长。

  这天,与金建敏配班的是何伟。他要面对的是49位患者,12例危重,37例重症。

  北京同仁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医师何伟迅速更换防护服,并拦住了正准备更换防护服的金建敏:“金老师,我先进隔离病房,您在外边根据我的汇报出具医嘱。有需要,您再进。”

  从清洁区到病房只有几百米。金建敏不时听到何伟发过来的语音,“可以感觉到他不停地奔走在不同的危重患者病房,并组织抢救呼吸衰竭患者”。金建敏再见到何伟,已是4个多小时以后。何伟脱掉防护服,衣服已经湿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脸和嘴唇都有一些紫肿,但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还不错,金老师,救过来两个”。

  疾病有多凶险,医生与医生、医生与患者间的配合,就有多默契。在医生驻地,臧学峰的早饭由年长同事打好挂在门上。很多人不知道,他还经历过一段难挨的日子。一位病人,呼吸衰竭无法纠正,喘到40~60次/分,咳不出痰,臧学峰站在她身边帮助叩背。密闭环境下的病毒量很大,也存在着气溶胶传播可能。“这算是和病人密切接触,但没办法,我看她实在太难受了。”

  第二天,臧学峰出现感冒症状,他想,不会自己染上了吧。为此,他失眠了很多天。“晚上要上大夜班,白天要睡储备觉,几乎是两小时一醒,有点扛不住的感觉。”后来,北京市医院管理中心增派北京安定医院两名心理专家,在心理辅导老师的疏解下,臧学峰了解到,很多医护人员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每日送车,是刘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北京医疗队抵达武汉伊始,她在手机上定了6个闹钟,最早的那班,是凌晨四点。透过车窗,刘颖细心地观察队员的心理变化,或忧郁、或轻松、或迷茫,刘颖觉得,好像自己亲手把队员送到了“战场”上。回京后,刘颖在朋友圈写道:“勇敢的城市,伟大的祖国,取消65天来的所有闹钟。”

  在武汉,48岁的金建敏度过了难忘的生日。

  来自北京市属医院医疗队149名队员的祝福、一支粉嫩的玫瑰花、三个小巧的蛋糕,还有扮作蜡烛的三支棒棒糖、两大瓶鲜梨汤。

  “那场景,我会记忆终生。”

  《光明日报》( 2020年04月08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