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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明清人物画的启示 发布时间:2017-09-05 来源:光明书画 中国文化报

回看明清人物画的启示


  吟梅图轴 125×58厘米 明 陈洪绶 南京博物院藏

回看明清人物画的启示


  人物山水图册十二开之二——礼佛图 24.3×31.2厘米 清 金农 故宫博物院藏

  本报记者 闫敏

  五机构联展明清人物画

  8月25日,由北京画院联合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南京博物院、天津博物馆共同主办的“笔砚写成七尺躯——明清人物画的情与境”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亮相。作为北京画院推出的“中国古代书画研究系列展览”之一,此次展览是继2015年“唯有家山不厌看——明清文人实景山水展”、2016年“我来添尔一峰青——傅山书画精品展”之后,北京画院再一次与国内文博机构联合举办古代书画展览,同样引来观众热情参观。

  展览将国内四家重要博物馆收藏的明清时期的人物画精品62件套汇聚一堂,为观众了解、欣赏明清时期人物画的发展流变提供了一次绝佳机会。首展当天上午9点,还在布展尾声,已经有观众等在门口,期待一睹展览“芳容”。“现在的微信传播很快捷,早先就看到北京画院在开幕前每日释出一款以古代人物为主的漫画倒计时海报,以画中人身份讲述展览信息,看着很有趣,所以早早等在这里,想去看个究竟。”一位观众向记者表达他的期待。

  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安远远看过展览后表示,典藏活化是博物馆和美术馆重要职责,这些项目响应国家对珍贵文物典藏活化的号召,把古代优秀的艺术作品通过各种带有自己特色的策展方式和策展重点,呈现给更多的观众,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世界,从而提升整个民族的文化审美水平。而对于当下书画艺术工作者来说,这样的展览能够提供更多的借鉴和启发,在古代优秀艺术作品的学习和观摩中,创造出不失传统又体现当代精神的绘画作品。此次北京画院美术馆联合国内四大博物馆举办的明清人物绘画展览,从策划、布展到研究,都有着审美和学术的双重意义,是一个很耐看的展览。

  那么,在众多的人物画展览中,此次展览为何选择明清人物画作为主体?明清人物画在整个中国美术史占据怎样的地位?既然是人物画,为何突出“情”与“境”的主题?中国传统人物画对当下人物画创作有哪些借鉴的因素尚待深挖?借由此次展览,我们试图寻求这些话题的答案。

  人物画里的情境味道

  北京画院美术馆明清人物画展展出画作包含了唐寅、仇英、曾鲸、吴伟等重要人物画家,种类上侍女、道释、肖像无一不包,足以窥见人物画从明至清末的发展脉络。事实上,明清人物画专题是一个被长期关注的主题,展览名称“笔砚写成七尺躯”源自清代画家华喦《自画像》中的题诗:“起坐捉笔砚,写我躯七尺”。展览的四个部分包括:性耽贪玩泉与石——雅事,笔端刷却世间尘——写真,画中红袖今安在——蛾眉,色相分明各奇古——道释。在“雅事”板块,展示的是明清之际文人雅士或吹箫抚琴、品砚赏石,或登高远游、听泉观溪的生活环境与审美品位;“写真”板块则以写实为基础的写真像,使观者一览生动的先人形态,同时为我们研究明清历史、民俗、服饰和美术史留下了丰富的图像资料;在“蛾眉”部分,将明清画史中知名女性画家作品及以女性为描绘主题的画作集中呈现,我们或可从中了解明清时期女性的闺阁生活与独特才华;在“道释”部分,观者可见明清之际涌现出的张路、金农、罗聘等一批擅长道释人物的画家,远追唐宋写意传统又融自家笔意的道释题材作品。

  北京画院美术馆展览部主任薛良介绍:“不同于以前的单纯记录主人公真实面容的肖像画,明清之际的文人画家进行人物画创作,多以简约纯粹的人物形象表现画中意趣,主张体现画中人与画中景的呼应融合,将正经威严的‘证件照’转换成富有文人雅趣的‘自拍照’。所以,此次展览也重点定位于展现明清时期人物画中独有的‘情与境’,观众可以从这些精彩的画作中感受古人的精神世界。”“我希望通过这些作品来帮助今天的艺术家或者对艺术感兴趣的观众,解决人与环境的关系问题。人物画的情与境,即通过环境来表现人物的情趣、身份地位,而明清的画家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北京画院副院长、北京画院美术馆馆长吴洪亮如是说道。

  一位观众写道:“现场展出的故宫藏金农册页有两开很有意思,《礼佛图》为金农自画像,《昔年曾见》画的是金农的意中人正抱膝长思。金农佛前所求为何?佳人树下长思为谁?细细想来让人联想到许多故事。”而金农的山水册页中一幅《荷塘旧忆》中题字为:“荷花开了,银堂悄悄,新凉早,碧翅蜻蜓多少?六六水窗通,扇底微风,记得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类似的文辞情境,已然超越了简单的“人物画”概念。

  为了营造一个情境相生的观展空间,北京画院美术馆策展团队在空间设计上,依据展览作品的单元划分,以“门”“亭”“园”“室”“窗”“景”串联展线与板块造景,引观众入境,让观众更好地与画作共情。“红与金的主颜色设定,像极了即将迎来的秋,有相思之情,有闲雅之逸。一幅幅展出作品中,画中人讲述了一个个有情之景,画中故事场景被移到了展厅中成为展览设计的主角。主题形象的造型创意来源于‘亭’与‘宫灯’,入门进亭,停驻观景,观景人也在被人观。宫灯一亮,浓缩的其实便是背后那一幅幅人物画图景。展厅中,既有闺阁中的读书人,又有花树下横笛而吹的仕女。一处皆一景,一景有一情,以人述事、引人共情。”薛良介绍。

  辩证看待明清人物绘画

  谈到选择明清人物画作为展览主体的因由,吴洪亮说:“任何展览都需要用实物说明问题,选择明清的人物画,首先是因为明清流传下来的作品真迹较多。另外,研究20世纪的美术本身一直是北京画院美术馆所作的研究定位和总体功课。”那么,明清人物画在画史上地位如何?

  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在展览前言中指出,“明代人物画多延续宋元人物画传统,是中国人物画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浙派的吴伟,吴门的唐寅、仇英,晚明变形主义画家陈洪绶等皆如此。尤为难得的是,此时的人物画还将文人清雅之趣带入画作中。画面中传递出不同于前代的文人情趣,透射出文人清逸的美学追求。明晚期至清中期,利玛窦、郎世宁等西方传教士的来华,带来了强调明暗关系、焦点透视为基础的海西画法。受到这一舶来画风的影响,清代人物画,尤其皇帝意志主导下的宫廷人物画,看重如镜取影般的写实描绘,强调立体逼真的视觉效果,与传统人物画法渐行渐远。直至晚清,由‘海上三任’发展出的古朴稚拙、工写兼能的海派人物画,才将人物画重新拉回到文人追求的道路上。”

  当然,我们应该以辩证的眼光来看待明清人物画的历史地位与艺术成就。画家樊墨安有自己的甄选原则,他说:“明清的人物画整体跟唐宋比有很大差距,中国人物画的顶峰是唐宋,宋人已经认为近不及古,因为文人画的普及,明清更是山水、花鸟的天下,再也没出吴道子、李公麟、梁楷这样的人物画大师,浙派的吴伟、张路等职业画家,塑造能力很强,刚健有动感,对吴门画家影响很大,有很多作品很好,但是‘南北宗’说法出来后,经常被认为是恶道邪学。晚明陈、崔、丁、吴这些画家追求奇、古,但都有习气,这种习气一直传染到晚清的任伯年,有市井气。其他平庸的画家更是琐碎柔糜,再没有宋代人那种高华的士气了。当然具体到吴伟、张路、杜堇、任伯年等名家来说,仍然可观可赏可学。不过画的好坏还是要具体看哪件作品,很多名家的好作品也不多,有一些无名的画家反而有一些杰作不亚于名家,比如江西南昌发现的《个山小像》等。明清人物绘画要选择性学习是画家的共识。不过现在更突出的情况是经过西化后,当下的人物画出现了新的、更复杂的问题。”

  人物画的格调不应被忽视

  我们站在21世纪回看中国传统人物画,需要清醒地认识到中国人物画与西方人物画存在着根本的差别。一方面,中国人物画有着完全不同于西方的画法体系,强调以线造型,以皴染表现层次结构;另一方面,中国人物画主张以简约纯粹的人物形象表现画中意趣,主张体现画中人与画中景的呼应融合。以此反观当下强调以素描体系为中心、弱化线条表现力的人物画坛,这样一些问题亦需深思:中国传统人物画所具有的独特表现力是否需要保留?中国传统人物画对当下人物画创作有哪些借鉴尚待深挖?

  “古代的画一般都是挂在家里,多半是文人士大夫欣赏。手卷很小很精致,笔墨有功力,描绘美女和宫廷的闲情逸趣,服务的还是贵族阶层,描写平民百姓的则很少。且古代绘画人物长相多千篇一律: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相比之下,我们现在题材更广泛。在现代西方素描进入中国后,美术学校开始提倡掌握素描基本功,更真实,也有时代气息。所以我们不能一味泥古不化,不过中国画正是因为有局限性才有特色,如果西化味太浓,中国画就不姓‘中’了。”画家卢平说,把握这个度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当今的画坛也确实有不尽如人意之处,”吴洪亮表示,“在很长一段美术创作阶段,‘格调’被谈得特别少了,比如个人风格和形象性高度吻合的评价标准高过了人物画中品格的追求,心思多用在找到更多的绘画表现语言和为了博得更多眼球,其实,格调应该有更重要的地位。”

  不少画家画作中常出现高士形象,有专家认为,这实际是一种模仿,难以直达内心。的确,在如今这个时代,做个传统文人不现实,尤其是当下的创作对象和创作题材有很大变化。受展厅时代以及各类展事、赛事等因素影响,虽不能完全否定当下的人物画创作,但为画展而画展,能抓眼球但失去笔墨和内涵等问题比较突出。

  “21世纪了我们还能在古人那里学到什么?明清人物画也许不是那么辉煌,但是它也同样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在我们学过了西方的素描色彩光影之后,反过来看没有或者很少受到西方影响的人物画,能给我什么启发,这才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吴洪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