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肖斌
豆瓣评分第一季9.0分,第二季8.6分,B站播放5800万次。纪录片《人生一串》带着今夏最“罪恶”的镜头,继续探寻那些发生在深夜、发生在街边的撸串故事。
不知不觉间,《人生一串》的团队成员都胖了,以总导演陈英杰为首,胖了20斤。前期考察,不吃如何体验;中期拍摄,顺便解决伙食;后期剪辑,看一宿烤串滋滋作响的画面,肠胃无意识蠕动,劳累全都化作食欲,越剪越饿——偏偏机房边上还有一个烤串店。
采访陈英杰,一聊总觉得这位“大叔”似曾相识,原来他同时兼任《人生一串》解说。尽管显得有些不正式,但陈英杰的烟嗓,和满屏的烤串,还真配。
本来嘛,吃烤串就不是一件很正式的事情。撸串之约往往发生在熟人之间,被视为一种正餐之外的调剂。就连开烤串店的老板请陈英杰吃饭,都不在自家店了,“觉得不是很尊重你”。
也正是因为不正式,人生来一串,是一件放松的事。
在陈英杰眼中,不同的食物,有不同的“人设”。比如,以沙拉为代表的轻食,缺油少肉,代表了都市白领的克制、自律,也是压抑、苦闷;火锅,把所有食材扔进一个锅里,和睦、混杂、亲密无间,把中国人“和”的概念体现得淋漓尽致;而烤串,重油重辣,稍有放纵,一撸到底,打破所有仪式感,有着一种特殊的治愈功能。
难怪,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把烤串店作为“深夜食堂”。
一家活在都市传说中的烤串店(很多只是一个摊位),就餐环境通常不会太高端,越是随意,就越能和白天的写字楼氛围划清界限。年轻人工作压力大,需要一个场所在满足口腹之欲之外还能有那么一点儿精神功能,喝喝酒、聊聊天,放松绷紧一整天的神经。而特别正式的餐厅,总是和工作场景相勾连。显然,还是昏暗中火星四射的烤串,和年轻人的夜晚更配。
拍了两季《人生一串》,访了600多家烤串店,陈英杰对店面装修很有心得:光线既要有层次,又要划分出独立区域;最好是半敞开的空间,有一个方向没有墙,这样人多也不显嘈杂……种种讲究,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吃烤串,不是一个人的事。
制霸扬州中学地界的“商老三烧烤”,在学校门口烤了13年,食客大多是扬州中学的学生。商老三的“肥大串”,在一届又一届学生中口口相传,香飘万里。有人毕业多年后还来这儿重温,商老板依然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陈英杰说:“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溜出校门吃个串,从紧张的学习中松一口气。而且学生时代,除了家就是学校,圈子比较固定。而在校门外的烧烤摊前,能认识其他年级的学生,像窥视一个外面的世界,悄悄撒了一把野。”
西南交大峨眉校区的“月牙山烧烤”很特别,学校被峨眉山景区包围,而店藏在更隐蔽的半山腰。除了学生,没人知道这里。小店开了20年,是学生们聚会打牙祭的重要场所,人称“月牙山大饭店”。尤其到了大四,到了夜晚,打开“人间堕落指南”——外卖App,烤串就是毕业季的最佳拍档。
吃烤串,往往还得来点儿酒。这届年轻人爱养生,“月牙山大饭店”专门配置了醪糟枸杞煮啤酒。人一喝酒,情绪就上来了,一句“以后就是工作上见了”,关于毕业的感慨就全涌上喉头。
陈英杰还去过城中村,那是外乡年轻人的聚居地。一进城中村的烤串店,就像到了他们的家乡,人们说的是家乡话,吃的是家乡菜,享受着“回家”的感觉。气氛到位,连带陈英杰这个“外人”都很享受。
大型国企的生活区也是滋生烤串的沃土。湖南岳阳,一个重工业城市,也是烧烤版图上的重镇。当地有一个巴陵石化,下设洞庭湖氮肥厂,位于厂区内的“洞氮胖哥烧烤”名声赫赫。曾经,国企收入稳定,还没成家的年轻工人,消费烤串毫无压力,这个店就成为他们成群结队下工后的深夜食堂。
发现了吗,烤串集结地,无论学校还是工厂,目标人群往往不是家庭,吃烤串这项活动,甚至一定程度上是“反家庭”的,陈英杰把这种感觉描述为“江湖味”。什么是“江湖味”,在现实中肯定不是打打杀杀,更多是一种反日常、反传统。
“在烧烤摊,吃肉喝酒,豪言壮语,和熟悉的环境不一样,孩子能看到成年人的世界,有成长的感觉。”陈英杰说,而且烧烤界还有自己的规矩,比如,岳阳就规定烤串论“手”卖。至于一手是几串,每家店10串或者15串的计数不一样,就是绝不允许一样点一串那么磨叽——但在泉州可以。关于烤串的地域差异,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