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小夜曲
作者：王非笑
七
马李杜回国发完货，就在她们本国的广告栏目发现一则消息，有一位中国油画家在D国海滨城市办画展，一幅油画作品标价100万。马李杜心想什么油画能值这么高的价码？当代中国不知名的青年画家的作品，还没听说有这个行情呢！别是康小华的梦中情人把为她做的画作拿到外国展览的吧？马李杜想到此便不急于返回中国，决定先参观一些画展返回自己的跨国公司。
海滨城市离她进货的首都不远，飞机一起一落就到了。下飞机打车按广告说的地址一下子就找到了展厅，画家租赁的市美术馆欧式建筑，美观典雅。马李杜走进展厅，眼睛立即放光了。几十面美女油画框，一多半康晓华的姿容。白人、黑人、有色人种……全是靓丽美女肖像，最靓丽当属康小华的不同坐姿的肖像。每幅都是十万以上的标价，有的几十万，只有正厅最醒目的展位一幅康小华人体美油画作品标价百万。这价码不啻世家名家的真品，展位十多位绅士太太小姐在观览。马李杜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她立即找到工作人员要求约见画家。工作人员说除非认购百万展品，否则画家不见。马李杜说就要买那幅百万精品，工作人员便将她让到贵宾室等候会见。她见了那幅油画《出水芙蓉》，简直与康小华自述画家给她作的画一模一样，他断定这位签署徐凤山的画家就是康小华的梦中情人——那位大胡子帅哥。
一个小时后，画家来了。除了西装领带掩盖着的胸毛没见到，那美髯，那面容……不正是康小华的梦中情人吗！
“不错，不错，就是你……”马李杜忘情地拥抱了他。画家在贵国留学多年，对这外国人的见面礼儿习以为常，他也不失绅士风度地拥抱了她：“什么就是我？”他一边彬彬有礼地拥抱着她，一边茫然地问道。
“康小华的梦中情人就是你！”她认定说。
“梦中情人……”他震惊了。办这画展不就是要寻觅这梦中情人吗！
大胡子画家叫徐凤山，他爹妈是DL市的民营企业家首富。他自幼聪明，背诵唐诗宋词过目不忘，尤喜绘画，上幼儿园时画的猫就参加了少年宫画展。爹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型企业家，没有千顷地一棵苗非要培养独生子成为百万家私接班人的传统思想。儿子有天才，不能强令他走庸碌大佬儿的路，放手让他在绘画王国里打拼。他们知道古今中外大家名家都须通今博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能成才。所以要求儿子必须做到文化课全优，才能潜心作画。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大学的升学考试全是高分录取，大学自然让他上了赖以成名的美术学院，专攻油画。大学毕业他的画作就小有名气了，爹妈有钱，毅然送他出国深造。徐凤山得到外国导师的名人指教，别说进步多快了！他的人物美体油画已经炉火纯青。人生之路，一帆风顺。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患上了夜游症，D国治安条例严明，不管你是好人还是病人，夜游被巡逻的发现，一律拘禁，他不得不归国疗养。
爹妈有钱，自然不惜重金为儿子治疗。然而，这夜游症却无灵药良方，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疗养。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有病，夜有一圈儿，回来照常睡觉，醒来竟不知夜间的游历。爹妈便在海滨为他买一别墅作画室，晚上回家在卧室睡觉，白天在海滨画室作画和读书。父母又雇专人看护他夜游，一边分析病源。看护人员发现他有了画室夜游再不乱走，而是梦中起身下楼便奔画室。到画室像白天一样作画，画一幅就收工，回楼上睡觉。白天到画室看到自己梦中的作品，竟不知是自己的佳作，倒大加赞赏。护工把监护看到的一切都向家主如实汇报，结果家主要他继续监护观察，只要不做有害身体和社会环境的动作，先不要制止他的行动。
康小华夜游到他的画室，二人的活动护工看得一清二楚，每天都如实向家主详细汇报。直到他们实现了夜游初恋，最后一张人体美画作喜获成功，第二天爹妈与儿子一道入画室赏画，都大吃一惊，他自己都不知是谁画了这么好的佳作！父母第二天夜里与护工一道盯梢他们的夜游活动，接连盯梢好几宿，儿子没有夜游，女模特也没夜游。时过一个月，儿子的夜游症痊愈了，他们断定是夜游初恋刺激了夜游患者的神经，竟根治了顽疾。父母将这全过程跟他讲一遍，他才回忆起好像做过这样的梦。护工把自己监护和观察的记录跟他说一遍，他也相信自己痊愈了，再想做那样香艳的梦都做不成了。他心里却放不下梦游的初恋，父母也觉得画上的模特姑娘特漂亮，估计也是夜游症患者，唯一能找到这天仙女儿的途径就是办画展。看画展的云云众生，说不定有人见过这梦中模特儿，如有奇缘，定有奇遇。但在国内这样的画展是不允许办的，改革开放之初有人试图办过，刚开办不久就夭折了。父母都是有识之士，他们觉得只有带着画作回到留学的国外美院，让导师鉴定一下画作的成就，说不定导师名家能协助办成跨国画展也未可知。
徐凤山带着梦游画作，见到自己的异国导师。导师见了他的作画惊奇的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中国弟子在病患之中能画出这样惊人之作！随之决定不说是梦中作画，说是在导师栽培下完成的作品，办画展。这百万天价也是导师请专家鉴定后划价的。预计不会有人认购这无名的中国青年画家的无名作品。只是通过画展提高知名度而已。徐凤山在心目中却默默地祷告上苍，遣来本国高人参观画展，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徐凤山不知道他的梦中情人叫康小华，待到马李杜说“康小华的梦中情人就是你”，他便预测到幸运的光环即将照耀他的头顶：“康小华是谁？”他茫然地问。
“康小华就是你这幅百万精品的模特儿。她手上有你送的定情钻戒，她腹中有你的儿子，已经快要降生了……”马李杜恨不能一下子就让这对儿天造地设的梦中情人即成眷属。
“你是说，我的梦中情人叫康小华，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她是我的服装模特队领班，还是我学习唐诗宋词的中文导师。眼看D大中文系本科就要毕业了，不幸患上了夜游症，突然在我的模特队里消失了，待我找到她时才得知她梦游巧遇天才画家，给他作了人体模特。二人梦境生情，偷食了禁果，私定终身，却因这颗禁果根治了梦游顽疾。这颗禁果竟然发了牙，孕育成胎，却找不到这个下种的梦中情人。别人劝她拿掉这个孩子，忘却这个梦中情人，好好完成学业，奔个好前程。她宁可不要前程也要保留这颗禁果生长的根苗，她相信她和梦中情人的儿子定能成为奇才……她只期盼与梦中情人忠诚眷属。”马李杜一口气讲完了她知道的所有情节。
“天方夜谭……您不是给我编故事吧？”徐凤山充满了疑惑。
“你们中国人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不让你见见庐山真面目，你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马李杜不但喜欢唐诗宋词，还喜欢各种俚语俗语谚语和俏皮话，她词不达意地卖弄自己的中国通语言词汇。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收存了她组建的孕妇模特队的表演剧照，尤其凸显了康小华大腹便便的体态和桃花粉面，那面部表情动人极了。徐凤山见了手机屏幕上的情人模特玉照，双膝跪倒，对天礼拜：“苍天啊！”
展厅立即收官，徐凤山随马李杜登机回国。（8988）
八
上了飞机，马李杜就给康小华打电话，通报这一天上掉下来的喜讯。康小华当然不能轻易相信这一天方夜谭。马李杜当即摄入徐凤山的尊容，让她确认。康小华的脑海里已经深深地刻印下这大胡子画家的帅哥儿形象，手机视频传入她的眼帘，她才相信马李杜回国竟挖掘出自己的梦中情人，这才问她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将他挖掘到的？马李杜在极度兴奋中冷静下来，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将怎样在广告栏目中发现一位中国青年油画家办画展的消息，心念这位中国画家是不是康小华的梦中情人，自己便参观了画展，发现了那张《出水芙蓉》，断定这位画家就是康小华期盼的梦中情人。于是约见了画家，果然是大胡子帅哥，原来他在国内不能办这样的画展，寻觅梦中情人，才跨国办画展，岂非天意！画家看了康小华的孕妇模特表演剧照，立即关停画展，登机回国，面见情人。康小华闻讯乐蒙了，马李杜在电话里听不到她的回话，只听到哭泣声……
徐凤山上飞机也给爹娘打电话报喜，让他们把海滨画室收拾好，以便安置他们的儿媳妇儿和她肚子里的孙子。老夫妻闻讯也乐蒙了，可没像康小华那样激动。因为他们安排儿子到外国办画展，就预想可能会有这一结局。他们一边派人收拾海滨画室，布置房间，一边按儿子提供的地址和姓名，会见康小华。他们首先找到社区主任赵大妈，跟她说明了自己的儿子与他们社区的大学生康小华的关系，求见康小华。赵大妈知道康小华梦游怀孕，无时无刻不为她担心，这孩子怎么生？生下来怎么养？见到了徐氏夫妇，知道她的洋老板马李杜回国进货遇到了给康小华画像并在她肚子里下了种的画家，而且，画家的有钱的爹妈来接梦中怀上孙子的儿媳妇儿来了……谢天谢地，好人终有好报，老天爷成全了这对有情人。这赵大妈赶上自己的女儿找到好婆家了，高高兴兴地把康小华领到社区办公室拜见公婆。因为康小华租的房子只有40平米，无法会客，所赵大妈把办公室借给他们喜相逢。
康小华接到了马李杜的电话，哭罢多时，知道公婆也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并要来接见儿媳妇儿。这初次会面，第一印象尤为重要。自己未婚先孕本来是一件丑事，丑媳妇儿见公婆她着实有些犯难。但她和画家未婚先孕的前因是二人都在病态中，造成怀孕的后果并非丑事，而是真爱的结晶。肚子里的胎儿已经长成，作为爷爷奶奶决不能因为孙子的成长给妈妈带来的体态巨变而失去美感。她已经知道公婆是高知民营企业家，画家是他们的独生子，千顷地一棵苗，自己没有理由不为自己争气的肚子心安理得见公婆。但自己还是要精心修饰一番，给公婆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10000字）马李杜为她担任孕妇模特队领班选择的表演服，穿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领队上台表演掌声不断，她决定就按照孕妇表演的服饰和举措拜见公婆。结果，公婆见了分娩在即的儿媳妇儿，确实觉得无处不美丽动人，难怪儿子眼眶恁么高能与她在病态的梦境一见钟情。
康小华初见公婆已经打好腹稿，见面后双喜跪倒，莺声燕语：“爹！娘！丑媳妇儿拜见公婆！”说着三叩首。
这举止让公公目瞪口呆，千言万语不知说啥好。婆婆心疼地立即抱起儿媳妇儿：“儿拉！何须如此大礼？快起来，别动了胎气……”拥抱着美少妇，恰是抱着孙子。
“孩子，海滨画室为你们收拾好了，飞机也快降落了。你是到画室等候？还是到机场迎接？”徐爸爸见到儿媳妇儿喜出望外，却没忘安排这一天的欢聚。
“当然接机。要知道他在国外办画展，我就跟马李杜出国看他去了。”康小华毫不隐讳自己急切心情。
“孩子，咱们上车去唠嗑儿。到飞机场汽车也得跑几十分钟。”徐妈妈的时间观念也是极强的，不能误了接机。
“车坐下坐不下？我也想去接接马李杜，外国也有好人……”赵大妈实际上是想看看画家到底是何许人物，咋就这么有吸引力？
“走吧，车里正好做四个人。到机场马李杜也有专车接机。”徐爸爸非常喜欢这位热心快肠的赵大妈，将来办喜事儿少不了她这知情的红媒。
到了机场，没等几分钟，马李杜就陪着画家推着行囊走出来了。还用介绍么！康小华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即将出生的儿子，疾步向梦中情人跑过去……
“慢点，慢点……别拽了！”奶奶担心这孙子。
旁若无人，二人抱在一起，吻在一起……
赵大妈上了马李杜的专车，两位热心的见证人，驱车跟定徐家的车，开向D市最高档次的大酒店。徐家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早已奉命安排好了接风宴。
接风宴徐家二老和小夫妻欣喜的无话可说。倒是社区主任赵大妈非常健谈，他从康小华在社区租房读书谈起，对比社区住的其他大学生，没有一个能赶上康小华长得好的。可她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赶时髦，穿着打扮总是那么朴素，大方，得体，社区的老住户没有不喜欢她的。她把社区当做自己的家，搞宣传，出版报，写材料……多咱求到她，都是有求必应，从来不拿把。这么好的大学生儿，说出事儿就出事儿了，若不是她说出自己的病症，我都误会他是不检点的女孩子了。你说一个文文静静的的女大学生，怀了孩子，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她跟我详细说明梦游的巧遇，这可是比说书讲古、演电视剧都出奇的事儿啦！不过找不到正经香主孩子怎么整？书还咋念？我出于关心她，劝她把孩子拿掉，她说啥不干。竟说梦话，自己跟画家的事儿是二人真爱，孩子准是奇才。宁可大学不念，不要前程，也要保住画家的孩子。你们老徐家烧几辈子高香，摊上这么好的媳妇儿……
“哈哈哈……”赵大妈说得大伙儿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大妈，这个老红媒可就是您的事儿了。您还得辛苦一趟，到康小华家里去把康家老夫妇请来主持婚礼。咱们这情况必须尽快把婚礼办喽，把准生证领喽。我孙子可不能当黑人。”徐妈妈当机立断地说。
“这大媒我一个人可不行。咱们得请个洋媒人，马李杜是大功臣，没有她孩子这辈子能不能找到他爹都是个事儿！”赵大妈竟说实话。
“好说！马李杜当仁不让。不过，这中国的媒婆怎么当？我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还是得赵大妈唱主角，我唱配角。”马李杜说中国话，总是喜欢引经据典，夹杂点儿歇后语和俏皮话儿啥的。
“事不宜迟，家里马上操办婚事，明天就烦劳二位大媒下乡辛苦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把亲家和亲家母请到省城来。”徐爸爸诚恳地说。
“去可是去，人家女方家里一点儿思想准备没有，备不住丈母娘要点儿彩礼啥的……”赵大妈可知道辽北农村嫁闺女的过大门儿。
“赵大妈您尽管放心，人家要啥咱给啥。不要一两星星，二两月就行。”徐妈妈也是财大气粗，早就为儿子的婚事做好了财物准备。
九
九
赵大妈知道这老徐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小买卖哪儿有这么气派的？儿子出国飞机来，飞机去。儿子说画画就在海边建画室，画完画就到外国办画展，找做梦娶的媳妇儿……儿子从外国回来找到了做梦娶的媳妇儿，在全市最大的酒店接风，没用自己出面，手下的主任早就安排好了。农村的老两口给闺女要彩礼，还能要出人家的圈儿外去！马李杜可没想这些，她巴不得做一回媒，看看中国农村啥样？跨国做买卖，还是头一回下乡呢！
单说这康小华家可是辽北最大的农业大县贫困之家。爹妈和徐家夫妇在年龄上门当户对，都赶上了中国一对夫妻一个孩儿的计划生育时期。可到后来农村有了独女户准生二胎的新政，康家再穷也不能放弃这机会。尤其是爷爷奶奶可比爹妈更重视传宗接代，所以在康小华上初中的时候爹妈按政策生了弟弟康小勇。康小华原本是爹妈的掌上明珠，咋困难也没困难着女儿。大人不吃可女儿吃，大人不穿可女儿穿，直到上了初中康小华也没有比同龄的小朋友低气多少。上学就是三好学生，考重点高中都没费劲，读高中家里的困境就凸显出来了。考上大学，小弟弟就上学了，爹妈除了种地没有别的来钱道儿，康小华才半工半读，打工维系自己的学费。爹妈知道她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也就把心全操在儿子身上了。
康小华在模特队挣的劳务费，比一般农村大学生家里给的花销还丰盛。没想到竟患了怪病，出现了人生大转折。她患夜游症没跟家里说，在梦游中遇上了意中人，而且出现了棘手的后果。面对命运给她带来的苦难，她没有退缩，而是要求赵大妈给她联络几个补习英语的学生，自己挣钱备战生儿子，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了。她根本没指望能找到儿子的亲爹，共同承担养育儿子义务。她虽然无法完成学业，但她的真才实学，足以让她在这个开放的大城市谋生育儿。马李杜的第二次出现，孕妇模特队的组建，给她带来人生新的转机。马李杜竟是她人生旅途的大贵人，海里捞针真就把她梦寐以求的真爱找到了。而且，摇身一变，富贵升腾，成为富家少奶奶。马李杜和赵大妈带着这样一步登天的喜讯去给康小华保媒，康家没见过世面的父母能接受这样天上掉下来的突变吗？
贫困县，贫困乡镇，每个屯子也有几户有钱的。有的打工挣了钱，有的做买卖挣了钱，有的养殖大户挣了钱……所以哪个屯子都有几个富裕户。有钱了便盖房子、买车露露富儿，好给儿子说媳妇儿。康家沟是个大屯子，尽管致富步伐比富裕村屯慢半拍，但也有一多半人家盖了大瓦房，修了大宅院，砖院墙铁大门一看就是抬头日子。还有十几户卖了轿子，这就是冒尖儿户儿了。当然穷地方穷人家还是不少，还有不少人家住平房，土院墙，木大门，一看就是困难户儿，康小华的家就在这困难户儿之列。康小华的爹妈跟爷爷奶奶领着她的小弟弟，一家五口还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盖的砖平房，别说汽车，院里连一辆农用车都没有，他爹出门儿还骑着康小华上中学骑的自行车。康家沟有自行车的只他们一家了，所以别人家的孩子都不会骑自行车，康小勇七八岁就会骑自行车。突然家里来了一辆豪华轿车，那些有车的人家都识货，这老康佳来高门贵客了！
马李杜的司机开着宝马，进村一打听在D市读大学的康小华家，人们没有不知道的，老远就指给他们：“那家砖平房，土院墙，木大门的就是老康家。”康家沟都是砖院墙，铁大门，只有康小华一家土院墙，木大门，大门还敞开着没关。司机直接把车开进院儿，院里还挺宽敞，车进院儿便调头磨车，以便走时直接开出院儿。康小华的爹妈都快五十岁了，还得下地干活儿，儿子上学了。家里爷爷奶奶快七十岁了，也不闲着，院子里鸡鸭鹅小猫小狗啥都有，二位老人正端着个破瓢往院子里杨苞米粒儿，一群鸡鸭鹅争抢着觅食。司机也是从农村雇的，知道咋进院子，咋调头。车一进院儿，把围着老头老太太觅食的鸡鸭鹅吓得乱飞乱串，小花狗躲在主人身后吠叫，喂鸡的老头老太太也吓一跳。
“老爷爷！这是大学生康小华家吗？”司机先下车打招呼。
“是呀。你们是干啥的？”老爷爷耳不聋，眼不花。
“康小华是您孙女吧？”赵大妈和马李杜也下了车。
“是呀！小华回来啦？”奶奶也想孙女，以为在车里坐着呢。
“康小华没回来，我们是来给她保媒的。”马李杜搭话，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将中国话说的委婉。
“你是外国人，是给小华保个外国人吗？”爷爷看出马李杜是外国女人，这可是康家沟从来没见过的真正的洋人，过去只在电视里见过白人娘们儿。
“不是。我和这位洋老板是您孙女的朋友。您孙女搞了个有钱的对象，是百万富翁的儿子，拖我们来家给她保媒……”赵大妈赶紧向老人家解释。
这当儿，康小华的爹妈下地干活儿还没走出屯子，就见一辆豪华轿车开进自家院子，别人说“您家来客了！”。夫妻俩扛着锄头就往家蹽，进院儿爷爷奶奶正被一个有身份的城市女人和一个洋女人搞的蒙头转向，不知如何答对客人。
“快进屋吧，有话屋里说。”康爸爸还比觉沉着。
“你们是康小华的父母吧？”赵大妈问道。
“是呀！小华月月往家打电话，从来没说过在外边交男朋友，咋突然上来媒人啦？”妈妈惊奇地说。
“大妹子！说来话长，让这位D国的大老板陪老爷子和老奶奶在院儿里熟悉熟悉咱中国的农村生活吧！咱们进屋儿我把小华的事儿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给你汇报汇报。有些话不便跟男人直说，大兄弟也在外面陪洋老板唠嗑吧。”赵大妈可是会办事儿的人。
“他爹，你烧壶水，给客人泡茶。我就跟这位大姐唠会儿体惜嗑儿。”康妈妈看来在男人面前说一不二。
康家三间平凡，爷爷奶奶住东屋，爹妈领弟弟住西屋。爷爷奶奶让马李杜进屋儿，马李杜要看他们往院子里扬苞米粒儿喂鸡，没进屋。跟老人家一边喂小鸡小鸭，一边逗小猫儿小狗儿，她可到了好玩儿的地方了。
赵大妈进屋就说：“大妹子！先给你道个喜，小华攀上好人家啦。别说你们乡下的县城，在D市那大城市也是首富，在全省、全国也是说得出的人家！”赵大妈可会忽悠。
“到底啥人家呀？小华一个乡下姑娘，能答对下去吗！”康妈妈一头雾水。
赵大妈这才原原本本地把康小华怎样勤工俭学，怎样当服装模特，怎样患了夜游症，不得不在社区租房读书。怎样在梦游中遇上意中人，怎样给画家当模特，二人在梦中怎样作画，怎样终成眷属，怎样通过一夜情根治了夜游症，谁也找不到谁了。小华却怀上了画家的孩子，通过画家在梦中给她的定情钻戒确认腹中的孩子是画家的，才决定宁可失学，与家中失联，也要生下天才画家的孩子。马李杜是康小华服装模特队的跨国公司的洋老板，发现康小华有了身孕，怀胎六甲，大腹便便，她正要营销孕妇装，便组建了孕妇模特队。孕妇装销售一空，马李杜回国上货，发现梦游画家在她们国家留学的城市办画展，终于找到了康小华的梦中情人。他叫徐凤山，徐家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下海经商发了大财。就这么一个儿子，知道梦游中得遇知音，并怀了他们的孙子。见到康小华，公婆视如掌上明珠，立即要办婚礼。才委托社区主任和洋老板前来做媒，接亲家和亲家母进城主持女儿的婚礼。
赵大妈讲的详详细细，康妈妈听得头头是道，哭一回，笑一回，终于知道了女儿求学的艰辛历程。乡下人常说“做梦娶媳妇儿——竟想好事儿。”女儿得了个做梦夜游的怪病，够吓人的了！可在梦中找到了好婆家，这有啥说的？三言两语跟爷爷奶奶说不明白，可得跟他爹说清楚喽，别整不清楚老头子犯驴脾气，把好事儿整砸喽。康爸爸听明白了，可乐坏了！立刻到院儿里抓两只小公鸡儿剁了，待媒人。
吃饭时儿媳妇儿跟爷爷奶奶说：“您孙女儿自个儿在市里找到有钱的婆家啦，我跟她爹去主持婚礼。小华说了，往后接爷爷奶奶去看看大海，在海边给咱买个楼，咱们都去享福。”
爷爷奶奶年过古稀，也不糊涂，从小儿就看着孙女儿有出息，只是为了孙子，苦了孙女，心中有些愧疚。能跟孙女儿去享几年福，也算是前世修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