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游 小 夜 曲
作者：王非笑
一
一
康康小华是D大学来自贫困地区的贫寒大学生。在中文系读到二年级，她家里便拿不起学费，不得不靠周六和周日双休日外出打工，艰苦求学。到了大二快接近暑期的时候，一个外资服装企业，组建时装模特表演队，选聘了她。每周六和周日两场表演，得到老外女总经理的赏识，可观的报酬，使她即刻脱贫，生活和学习条件都得到了大幅度改善。
然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康小华应聘时装模特队表演不到一年，快读完大三，眼见得再过一年大学本科毕业文凭就到手了，她患了夜游症。住在一个寝室的几位女同学，被她这怪毛病吓得夜不能寐，日不安读。无奈她只好在校园附近的居民社区租一间居民楼房住读。民房租金昂贵，她必须坚持每周六和周日的时装表演，方能维系食宿及学费。幸而在模特队里她占了文化素质和身高体态的优势，很快被喜欢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德国女总经理马李杜小姐提升为领队。月收入与她的大学导师几乎持平，只要坚持下去，完成学业是不成问题了。然而，没多久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她怀孕了--- ---
二
康小华从贫困山区迈进大学校门，除了长得好，没有任何突出表现。从不参加大学生们自发组织的各个方面的社会活动，交朋友也异常谨慎，更不用说与异性往来。这方面所有熟识她的教授，导师和同学有口皆碑。所以，当她抱病休学的时候，谁也没怀疑她未婚先孕。待到腹中的胎儿渐渐长大，体形渐渐茁壮起来，再不能登台表演了，她才辞去服装模特这份兼职。她没有多少积蓄，生活很快陷入困境。
最最先发现康小华生活陷入困境的是她居住区的社区主任赵大妈。赵大妈还是赵大嫂的时候就当街道主任，城市组建社区自然过度为社区主任，已经五十多岁，眼看就要退休了。赵大妈在这个社区工作三十多年，对本社区的家家户户都了如指掌。特别是对那些新搬进来的临时户，外来户，对他们的家乡住处，经济来源，生活状况，都要了解得一清二楚，以便对他们开展工作。
康康小华住进社区，就给赵大妈一个好印象。她生活俭朴，衣着素雅，勤工俭学。每周六和周日两场模特表演，也不像一般当模特的女孩儿那样追求时髦性感，表演完了回到社区，仍然是温文尔雅勤奋好学的女大学生。尤其是社区活动写个材料，出个版报儿啥的，赵大妈求到她，她从不推辞。所以，赵大妈对她的学习和生活也特别关心。赵大妈发现她不上学了，就觉得是个事儿。继而，发现她赖以读书和生活的每周两次服装模特表演，也不参加了，才确信康小华生活中遇到了麻烦。赵大妈心想这孩子撇家舍业，千里迢迢来到大城市，靠打工求学，举目无亲，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她有啥难心事儿，咱社区可不能不管！于是，赵大妈决定到康小华家串个门儿，了解了解情况。
赵赵大妈一进屋儿，康小华正坐在床边儿抹眼泪儿。
““康小华，你怎么了？学也不上，工也不打--- ---”赵大妈关怀地问道。
““赵大妈！您看我--- ---”康小华站起来，指指自己隆起的肚子。她在自己的卧室里，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那粉红色的三点式掩饰不住怀胎六甲的巨腹--- ---
““你--- ---这是哪个缺德男人干的？”赵大妈知道她是大学生，是未婚女孩儿。一定是上了哪个坏男人的当。
““啊不！不知道--- ---”康小华惊慌而又凄凄地说。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检点？真看不出来--- ---”赵大妈误以为她身边男人太多，已经不能确认自己肚子里是哪个坏男人下的种--- ---
““大妈！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哪种接触--- ---”康小华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那--- ---不是孩儿，是瘤儿？”赵大妈眼睁睁地盯着她那象小山包似的肚子不解地问。
““啊--- ---不！不是瘤儿，是胎儿--- ---”她羞怯地说。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没跟男人有过那种接触，哪儿能怀胎？听说世上有科隆，也不兴拿人做试验--- ---”赵大妈有点儿爱唠叨，这是她多年街道社区工作养成的习惯。
““大妈，您别乱猜啦！我在这市里也没一个亲人，心里的话儿就跟您说说吧！因为患了夜游症我才从学生宿舍搬到社区来住的。我是在梦游中遇到一个男人--- ---”康小华开始了幸福地回忆--- ---
三
闪闪回：
社区，楼群林立，月光流水。
镜镜头从一个三楼没挂窗帘的窗口摄入一个单身女人的卧室。床头明月光，照射着单人床上只盖着一条毛巾被的睡美人儿。镜头停留在睡美人瞑眸微笑似睡似醒似梦的面容上，她原来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康小华。
她她在梦幻中坐起，掀掉身上的毛巾被，竟是一幅裸美人儿画卷。原来这女孩生长在贫寒落后的山乡，自幼儿养成裸睡的习惯。她顺手拿起床头的睡袍穿在身上，趿上拖鞋，走出房间，沿着楼梯，拾阶而下，来在月光流水的大街上。
她游游逛逛，穿过大街小巷，发现前边有一束灯光，便向光亮处走去。走至近前，原来是一间小小的画室。室内凌乱不堪，墙壁上挂着各种著名油画复制品。一位满面黑胡须的年轻画家，只穿一条三角裤头儿，在画板上临摹意大利著名画家乔尔乔内的油画《睡美神维纳斯》。康小华来到画室门口，被画家忘我的工作和他临摹的作品吸引住了，她忘情地欣赏着他在作画--- ---
画画家作完画，一回身，发现依门而立的康小华，他被她的美丽惊呆了。他象她忘情地欣赏他作画一样忘情地欣赏着她。她被他那艺术家透视般的眼睛望得不知如何是好，脸红心跳怯怯地说：“对不起，影响您工作了。”
““不！您简直是我的美神！您从何而来？”他兴奋地说。
““我是D大学中文系学生。夜晚出来散步，发现您这儿的灯光，无意间被您作画的情境吸引，驻步欣赏，大饱眼福--- ----您不介意吧？”她落落大方地说。
““不介意，不介意。可以为您作画吗？”他直率地征求道。
““不好意思，为了学费，我课外只做过服装表演模特儿，没为画家做过模特儿。”她诚实地说。
““太好了！您为我做模特儿，每小时劳务费一百元，怎么样？”画家慷慨地说。
““我同意了。”她沉思一下说。
““那好，咱们先画肖像吧！”
““随您便。反正是按时收费。”
““对！请您坐这儿。”他搬过一把靠背椅放在画案前。
““这样可以吗？”她摆出一个优美的坐姿。
““太美了！”他简直是在欣赏一幅作品。
““画呀！”她被他看得难为情地说。
““画，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在画板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画完以后，画家看着康小华，反复推敲自己的作品，满意地说：“精品！简直是精品。”不知道他是说作品还是说人？然后拿起画案上的电子表，详细看了看说：“五十八分三十秒，好，多付您一分半钟劳务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百元现钞，交到她手中：“欢迎君再来！”
““谢谢！我会的。拜拜--- ---”她拿着钱，兴高采烈地离开画室，原路返回到自己的卧室，脱掉睡袍，钻进被窝儿，酣然入睡。
四
小华醒来日迟迟，她快速洗漱，边吃早点边收拾床铺，挂睡袍时，从兜里拿出一张百元现钞，她想起夜里发生的故事--- ---她急忙走致窗前，推开窗扇，瞭望城市的街道，天空，回忆，睱想--- ---转身，摇头，微笑--- ---拿起书包，下楼，上学。
周周而复始，康小华后来不知又作了多少次夜游模特儿，挣了多少个百元现钞--- ---他们终于在配合默契中成为梦中情人。她全裸着让他作画--- ---一幅油画作品，一个裸美人儿，同时展现在画家面前，他对照模特和作品反复远观近看，满意地放下画笔，忘情地抱起模特儿旋舞一周说道：“美人儿，您让我走上了成功之路。谢谢您！”
他打开抽屉，拿出十张百元现钞交到她手上说：“我要为您发奖金千元--- ---”
““我不要奖金--- ---”她把钱还给他。
““您要--- ---”他茫然--- ---
““我爱您！”她脱口而出。
““我也爱您！”他坚定地说。
““生生世世！”
““海枯石烂！”
投怀入抱，以身相许。
——暗转。
四
赵大妈：“按说，这梦里的事儿，都不能叫真--- ---”
康康小华：“可他付给我的劳务费都是百元现钞，第二天醒来千真万确--- ---尤其是他最后赠与我的定情钻戒，是不能与千儿八百元劳务费同日而语的--- ---大妈，您看！”
康康小华从手上摘下一枚金光闪闪的钻戒，递到赵大妈手中。赵大妈掂量着手中的钻戒，不敢相信康小华真的能在梦幻中得到这么贵重的宝物：“这可是稀罕物儿，你真的是梦里得到的？”
康康小华：“大妈，我们家种十年地，全家人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么贵重的钻戒呀！我个人靠打工求学还能有余钱买饰物吗！若说是他人馈赠，我个人和我的家庭都不可能有这么阔气的亲朋好友，所以梦幻中的情境，是无可置疑的。”
赵赵大妈：“说的也是，可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康康小华：“我也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 ---”
赵赵大吗：“要么把孩子偷摸做掉吧，大妈想办法给你开介绍信--- ---”
康康小华：“不不--- ---决不能--- ---”
赵赵大妈：“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儿！你撇家舍业到城里来念书，图的啥？不就是求个前程吗！你这一边打工一边上大学容易吗？眼看就毕业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明不白生个孩子，别人会怎么想？丢砢碜不说，好好的前程也丢了--- ---”
康康小华：“大妈，您说这些我都懂。可我腹中的婴儿不是自己私生活不检点的产物，而是美好爱情的结晶。我与那位画家虽然只是梦中情人，确实是真诚相爱。从我懂事那天起，就没想到将来结婚生孩子，忙忙碌碌过日子，平平庸庸渡过一生。所以从小学到大学没结交过一个男性朋友，只想刻苦读书，完成学业，事业有成--- ---没想到命运这样不公平，它让我患了夜游症，使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学习和奋进。我拼力与命运抗争，命运又给我出了一道新的课题，梦境昙花一现的爱情，像昙花一样美丽，像昙花一样短命。我是学文学的，我读遍了古今中外的爱情故事，我与天才画家的梦游小夜曲是没有先例的。这昙花一现的爱情虽然暂短，她却孕育了美丽的果实。我相信我与画家的孩子不会是凡夫俗子，他定是天才，人间芸芸众生他定能成为骄骄者。所以我与梦中情人此生情梦难圆，历尽艰辛我也要把腹中的婴儿生到人间，养育成才。”
赵赵大妈被康小华这篇宏论说得云苫雾罩，她年轻时就没讲过爱情，经人介绍结婚生孩子，夫妻吵吵闹闹恩恩爱爱过日子，从来没有浪漫过一回，人生的路也走过大半了。什么小夜曲，什么梦中情人--- ---她一概不懂。然而康小华说得那样情真意切，她觉得这当代大学生的新观点新观念也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不明白就不要跟人家探讨了，越探讨越糊涂，还不如糊涂庙糊涂神儿的好。不过人家既然住在咱们社区，就是咱们社区的居民，有难处咱就得管。
赵赵大妈：“小华，你那些小夜曲呀，昙花一现呀--- ---大妈可弄不明白。大妈就知道你念书也好，生孩子也好，没钱可不行。往后你有啥打算没有哇？”
康康小华：“大妈，您看咱们社区有没有中小学生要请家教辅导的，英语和语文我都行。”
赵赵大妈：“别说，还真有人托我办这件事！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联系联系。”
赵赵大妈可真是热心快肠的好人，说着话便急急忙忙回办公室给托她请家教的客户打电话去了。
五
当当天晚上赵大妈就给康小华带来两名刚上初三的女孩儿，她们各门儿功课成绩都是拔尖的，只是英语学习进步慢，怕影响来年考重点高中。康小华的英-语基础本来就好，在业余时装模特队活动，与外籍业主打交道全用英语对话，有时竟然能给其他队友直接当义务翻译，辅导两个初中生那不是小菜一碟儿，手拿把掐。
一几周以后，两名中学生的英语成绩立竿见影，康小华的英语补习班很快便增加到十几名学员。赵大妈帮着康小华算了一笔帐，照这样坚持下去，到临产前她勉强可以积存生孩子的费用，生产后的其它费用可就不宽裕了。
这这时马李杜来看望康小华。马李杜可不是一般的来华投资的外国商人，她不但有钱，而且有学问。她本名叫玛丽，酷爱中国古典文学，尤其酷爱唐诗，崇拜诗圣李白和杜甫，故而起个中国名字马李杜。马李杜是通过社区主任赵大妈找到康小华住址的，赵大妈领着马李杜来到康小华家，她刚刚给孩子们补完课，同学们还没走，正在帮助老师打扫整理房间。
““哎呀呀！康小华，若非赵主任指引，你的住所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喽！”马李杜便惊喜地寒喧道。
““马总！您屈尊大驾光临寒舍，我可真的蓬荜增辉了！”康小华做梦也没想到这高贵外宾会登门拜访，她当真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
““康老师，您有客人，我们告辞了。”往日孩子们补完课，帮老师整理好房间，都要在老师身边逗留几十分钟，她们的幼小心灵中，都非常崇拜她。今天见老师家中来了这么高贵的客人，便知趣地告辞了。
““同学们慢走！老师不送了。”
““老师请留步。”孩子们礼貌地下楼回家了。
““康小华，您这是……”马李杜目送这些彬彬有礼辞别而去的孩子不解地问。
““不能表演了，只好做家教，为孩子们补习，赖以维系生记。”康小华难为情地说。
““你们谈吧，我先回去了，有事儿尽管找我，别客气。”赵大妈也告辞了。
““你们中国人的观念，教师是比模特儿高贵的职业！”康小华向马李杜辞职时，没好意思向她说明详情，致使她有此一问。
““马总儿，您误会了。我辞去时装模特这当代女孩儿求之不得的美差，不是因为观念问题，而是因为……”她在洋老板面前，实在难以企启齿。
““因为什么？”
““您看，我这体态……还能登台表演吗！”她无可奈何地亮出自己的肚子。
““哇！您大喜啦！”马李杜也喜欢体察中国人的民风民情，知道人们通称女人怀孕为有喜：“怎么没见过孩子的爸爸？”
““惭愧……连我自己都没见过……”千头万绪，万语千言，她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什么？难道是克隆！”她惊讶道。
““不不……”
于不是，康小华将自己的遭遇，向她的洋老板敞开了心扉……
马马李杜听了康小华如泣如诉的述说一遍，感到无比神奇，如同走进神话世界。不过她相信康小华的奇遇是真实的，并且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尤其感兴趣。这洋老板惊讶地说：“哇！中国的天方夜谭！这梦游的结晶一定是绝顶的天才！我们要不遗余力地把他培养成世界顶极的天才人物。”
““我们……”康小华不解地说。
““是的。您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要做他的干妈妈，我要投资培养他成才。”马李杜说。这马李杜是独身主义者，三十多岁没结婚，原本想晚年领养一个他人的私生子继承自己的遗产。听到了康小华的故事，便想到中国人认干亲的习俗，她认为如此奇遇怀胎，定产奇儿。所以她当即决定认下这个跨国干儿子或干女儿。
““真的？！”康小华绝处逢生，何乐而不为！
““为了儿子，我要再组建一支模特队，由你来领衔。”马李杜突发灵感。
““我……马总儿，您不是开玩笑吧？您看我还能登台表演吗！”康小华拍拍自己的肚子为难地说。
““哈哈哈……就用您这宝贵的肚子！公司新设计一款孕妇服，本来想请些演员搞个假的孕妇表演队。真是天助我也！来个真孕妇。为了儿子您就重新出山领衔表演吧！”
““真有这么巧！您不是即兴发挥吧？”
““不是，绝不是。孕妇需要运动，您现在就跟我上班，咱们先发广告，招聘几个漂亮孕妇，还要培训，然后才能登台表演……”
““可孕妇形象……适合表演吗？”康小华不无担心地说。
““放心。在中国爷爷奶奶爸爸的心目中，孕妇是世界上最美的女性，绝对舍得投资为孕妇着装。别犹豫啦，跟我走吧！”马李杜如获至宝，拉着康小华下了楼，上了她的专车。
六
一行十几位美艳少妇，面如桃花，挺胸腆肚，个个怀胎六甲，在舞台上展示着人类生态之美。她们身着马李杜总经理为他们选择的本公司各种新款孕妇服，有休闲套装，宽阔加肥连衣裙，松软丝织睡袍，更有适于孕妇体态的泳装和三点式内衣。康小华领队，一个一个迈着特意编排的孕妇模特步伐，在摄像机镜头前款款走过，分别在台上拿姿作态，造型定格。电视台在为马李杜的跨国公司作专题节目。外商作广告宣传真是大手笔。
康小华领衔孕妇模特队，兼职家教，很块走出经济困境。马李杜这个准干妈妈，说话做事都极端负责。她认准康小华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干儿子或干女儿，帮她在经济方面走出困境，又亲自带她做妇产科体检，喜的是通过B超确认是男婴，取名康玛，待到找到生父再加上父亲的姓，就是未来天才人物的全名。马李杜投资一万美金做胎教，真的不惜血本。
孕妇模特表演在电视台一亮相，马李杜的跨国公司各种款式的孕妇服饰，营业额立即火爆起来，供不应求。马李杜立即飞回本国催办服装厂家及时发货。马李杜回国催货，无意中竟然发现了干儿子的生父，那位与康小华演练《梦游小夜曲》的满脸大胡子，一身胸毛的中国的天才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