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戏曲
大奎卖马
时间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现代。）
地点 辽北某农村。
人物
孟大奎——二十多岁，退役军人。
老孟把——五十多岁，孟大奎之父。
刘桂英——二十多岁，农村女青年。
刘三鞭——五十多岁，刘桂英之父。
[远山近水，大路朝阳。路旁果林垂红挂绿，满园秋色。
[幕启 随着三声清脆的鞭响，刘三鞭驱车出场，刘桂英坐车跟出，马车舞。
刘三鞭 （唱）秋高气爽果满园，
刘桂英 （唱）垂红挂绿分外鲜。
刘三鞭 （唱）梨子脆，
刘桂英 （唱）苹果甜。
刘三鞭 （唱）葡萄汁浆满，
刘桂英 （唱）大山楂红噜嘟嘟可真园。
刘三鞭 （唱）摘下来，
刘桂英 （唱）堆成山。
刘三鞭 （唱）摘果的人，
刘桂英 （唱）带笑颜。
刘三鞭 （唱）山里人添车买马奔富路，
刘桂英 （唱）咱爷俩扬鞭催马欣喜欢。
刘三鞭、刘桂英 （合唱）欣喜欢。
刘三鞭 桂英，都说二道岭牲口市儿大，可不知道今儿个能不能买着称心的辕马？
刘桂英 买不着才好呢！
刘三鞭 傻丫头，你懂啥？
刘桂英 就你懂？
刘三鞭 今年咱山区水果大丰收，哪家院儿里不堆个万八儿千的，听说三道湾的山楂都销到外国去了！可眼前这运力不够，就是金山也得搬出去，才能换回票子来！
刘桂英 那谁不知道。
刘三鞭 知道！就是心理明白腿打鳔，咱这挂车就一个骡子，一趟能拉多少？
刘桂英 还不拉一吨！
刘三鞭 要添一匹辕马，少说也拉两吨。咱爷俩出山拉水果，回来拉百货，两头不空载，抢上这一秋哇，（掐指算账）一趟二十，一天两趟，一四得四，二四得八……嘿嘿！少说也剩个大数。
刘桂英 你咋算也是蚂蚁贩蛋——小打小闹。要我说，咱干脆把这挂车卖了，买台拖拉机，至少剩两个大数。
刘三鞭 嗨嗨！拖拉机倒是个好东西，可那玩意儿，你赶？我赶？
刘桂英 爹，人家那是开的。
刘三鞭 开的！那你能开？还是我能开呀？你丫头家家的，真要摆弄那玩意儿，我可不放心。等赶明儿个先给你找个女婿再说吧。
刘桂英 爹……看你！（夺过鞭子）驾！
刘三鞭 哈哈哈……还是买辕马去吧！
刘桂英 反正得买拖拉机。要不就买汽车。
刘三鞭 行，以后再说。快点儿赶，再有几里就到了。
刘桂英 哎。驾！
[二人赶车跑圆场，上岗，下坡……
刘三鞭 桂英，后边儿好像跑来个骑马的。
刘桂英 （回头看）哎呀！好漂亮的一匹大青马呀！
刘三鞭 看准啦？是青色！
刘桂英 没错。还是菊花青呢！比咱的骡子都带劲！
刘三鞭 截住他，看是不是卖的？
刘桂英 哎。
[刘桂英向幕侧喊：“喂！骑马的同志，停一停。”
[二人驱车追下。
[孟大奎骑马驰出。跑圆场。
孟大奎 （唱）心急似箭紧加鞭，
市上卖马急用钱。
怕的是爹爹知道将我赶，
好事难成被阻拦。
[刘桂英幕后喊：“站下！站下！
[孟大奎疾驰，刘家父女迎出拦截。刘桂英当头甩了一个响鞭。孟大奎马儿惊起，长嘶，大奎落马。
刘三鞭 桂英，看你！
刘桂英 （见大奎爬起）哈哈哈……他骑术不过硬，马一树巴掌就掉下来了。
刘三鞭 （走过去）小伙子，没碰着哪儿吧？
孟大奎 （拉住马）吁！你……你怎么截道？
刘桂英 劫道！哈哈哈……犯法的事儿咱可不干。
孟大奎 你……
刘三鞭 （两眼盯住马）好马！小伙子，别生气。你这马……卖的？
孟大奎 废话，不卖能急着往牲口市儿跑嘛！
刘桂英 看你这慌张劲儿，好像有人追你。
孟大奎 啊？
刘三鞭 桂英，不认不识的，别开玩笑。
刘桂英 谁让他说我劫道了。
孟大奎 不截道，你干嘛无缘无故给我一鞭子？
刘三鞭 桂英……小伙子，我们拦你是想瞅瞅你这牲口……
孟大奎 怎么，你们要买马？
刘三鞭 嗨嗨！就看你这匹马能不能配得上我这头大青骡子喽！
孟大奎 那……要看就快点儿吧，耽误了我可就不卖了。
刘桂英 不买，着急你走吧。
孟大奎 那好！（拉马欲走）
刘三鞭 慢！（走进马）嗯，好！好一匹菊花青啊！
（唱）好一匹菊花马赛过青龙，
头如斗蹄似种一派雄风。
浑身锦绣光闪闪，
朵朵菊花似绣成。
孟大奎 （唱）膘肥体壮筋骨硬，
一身活计训得精。
大叔，这马不但看着稀罕人儿，活儿也好。是知根知底的牲口。
刘三鞭 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看这套花儿，活儿也错不了。小伙子，开个价儿吧。
孟大奎 大叔，我是头一回卖马，你老是行家，干脆，看着给吧。
刘三鞭 怎么？没价？
刘桂英 （惊疑地）没价！？
刘三鞭 那好，我给你开个价，一千元。
孟大奎 什么？一千元，我这马生产队评价还一千三呢！
刘桂英 不卖拉倒！
孟大奎 （一咬牙）好，给你们几百便宜，卖啦。
刘三鞭 真的！说话算数？
孟大奎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刘三鞭 痛快！桂英，点钱。
刘桂英 等等！爹，（拉爹到一侧）这马这么便宜就卖，一定不是好来的。
刘三鞭 没事。
刘桂英 爹！
（唱）他那里不把价钱提，
给钱就卖令人犯猜疑。
眼见他一路慌张拼命跑，
只怕这马有问题。
刘三鞭 你这鬼丫头，心眼子真多，我看没事儿。（走过去）小伙子，有牲口照吗？
孟大奎 有。（递照）
刘三鞭 （接照，看后）好，桂英，点钱。
刘桂英 哎。
[桂英无奈点钱。
刘三鞭 （牵马）有这匹马驾辕，一趟拉两吨水果没问题。
刘桂英 （递钱）给，一千元，点好。
[大奎接钱，点钱，入怀。
孟大奎 好哩！
[幕后传来老孟把的喊声：“大奎！”
孟大奎 哎呀！不好！（急下）
刘桂英、刘三鞭 （同时一惊）哎！同志！（追下）
[老孟把骑驴上。
老孟把 （念扑灯蛾）昨晚前村串亲戚，
去看孩子他二姨。
酒醉她家里，
一夜未归宿（许）。
今早槽头不见菊花马，
老汉我追马骑走驴。
心急催毛驴，
人急驴不急。
大奎偷卖马，
好似扒我的皮——扒我的皮！
[刘家父女拉马上。
老孟把 （见马）啊！这不是我的菊花青吗！（上前）同志，这马……
刘三鞭 买的，刚交完钱。
刘桂英 一手钱一手货，这马是我们的了。
老孟把 （急）哎呀，这不是他的马，是我的。
刘三鞭 那他是……
刘桂英 （拉爹到一侧）我早看他像个偷马贼。
老孟把 咳！他不是贼，是偷着卖马的。
刘三鞭 还不是一样！桂英，咱们要沾包儿，快去追！
刘桂英 哎，（翻身上马）驾！（追下）
老孟把 哎哎……别骑马！别骑我的马呀！
刘三鞭 （拦住他）放心吧，老哥哥。有我这挂车在，还低不住你那匹马？让她快点追让那个偷马的……
老孟把 什么呀！他不是偷马的。
刘三鞭 那你干嘛追人家？
老孟把 他是我的宝贝儿子，把我的马偷出来卖的。
刘三鞭 （上下打量老孟把）你是……老孟把？
老孟把 是呀，是呀。那你是……
刘三鞭 刘三鞭子呀！
老孟把 （仔细打量）刘三鞭……
刘三鞭 忘啦？二十多年前，我还卖给你一匹马呢！
老孟把 对啦，对啦。还说呢，那回可把我坑苦了。
刘三鞭 哪儿的话呢，那马我卖的够便宜啦。
老孟把 便宜是便宜呀，可刚买到手，水果还没拉出去就入社啦。后来我一琢磨，你老弟是故意栓个套儿让我往里钻哪！
刘三鞭 别恁么说，那会儿……我也是不托底呀！
老孟把 唉！就为心疼那匹马，我在队里到老也没扔下赶车这一行。嗨嗨！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马又回到个人手儿啦！你说我能舍得卖吗？
刘三鞭 你是说这匹菊花青……
老孟把 就是你那匹菊花青支生的，都三辈儿喽！
刘三鞭 好哇！这么说，我买这马正式物归原主啦！
老孟把 你休想！这是我的马。
刘三鞭 可你儿子已经把马卖给我啦！
老孟把 咳！这个败家子儿，我倒霉就倒在他根前了。
刘三鞭 怎么？侄儿小子不学好？
老孟把 不是。
刘三鞭 那为啥？
老孟把 大兄弟呀！
（唱）好容易承包了这匹菊花马，
心想着再买匹骡子把套拉。
农忙在家把地种，
秋后进山把水果拉。
一趟二十四，
刘三鞭 （唱）两趟四十八。
老孟把 （唱）拉上半啦月，
刘三鞭 （唱）活计不断茬。
老孟把 （唱）这十元一张的大白边啊！
可就哗哗哗
哗哗哗
哗哗哗……
刘三鞭 你咋哗哗起没完了？
老孟把 （唱）像流水似的进了咱的家。
刘三鞭 （对观众）嗨嘿！他这笔账我早就算过。就为这个，他这匹马我是买定了。（对孟把）我说老孟大哥，侄儿小子卖马，想必另有高招儿吧？
老孟把 咳！
（唱）大奎他和我总是拧着一股劲儿，
我没死他就想做当家人儿。
他当过几年兵见过大事儿，
总张罗买汽车好似掉了魂儿。
他趁我不在家偷马上集市儿，
卖了马买汽车搞什么鬼把戏儿？
我不能看着他做败家子儿，
提起此事很得我咬牙根儿。
刘三鞭 哦哈！他要买汽车？有那手艺？
老孟把 当了五六年兵，在部队经摆弄那玩意儿了。
刘三鞭 喂呀！你算致上喽！眼下咱山区用汽车拉水果，可是一本万利呀！看，我这一大把拉水果的合同，才想买马多拉点儿山货出去。这要有台汽车……
老孟把 行了，行了。你先别给我上晃。你寻思摆弄汽车是闹着玩儿哪？出点儿事儿就得个千八儿的。咱是正经庄稼人，啥时候也不能忘了根本。眼下政策好了，有的是来钱道儿，干嘛非得没病找病啊！
刘三鞭 你呀，纯粹是棉花脑瓜儿豆腐心，远（软）去喽！对眼下这形势还没吃透不是？这要搁我身上，别说一匹马，就是再搭上这挂车也让他干！
老孟把 哟嗬！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这心思你把骡子卖给我，你买汽车去呀！
刘三鞭 我是没这福气哟！跟前要有个会开车的儿子，你寻思咋的？
老孟把 哪有什么？你不会找个会开车的搭伙买一辆！
刘三鞭 搭伙买……
老孟把 哼哼，人哪，都犯这毛病，话好说，事儿难办。
刘三鞭 （思忖）还别说，这文章还真有点儿作头呢。备不住他就吃这个，我先杠杠他。（对孟）我说老孟大哥，你要能给我搭咕一个会开车的伙计，我这骡子就卖给你。
老孟把 真咋的？
刘三鞭 咱刘三鞭吐口唾沫都是钉，事成了到我家就开车。
老孟把 那这会儿……
刘三鞭 这会儿没说的，这马我先买下了，钱也让你儿子带去了，咱们回见吧。驾！（下）
老孟把 哎！这这……这不是照相馆的药水——泡人儿吗！（上驴）驾！驾驾！这死驴竟跟我穷转磨磨儿，你都快追呀！驾！驾驾！（追下）
[孟大奎跑上。
孟大奎 （唱）碰巧卖了菊花青，
忽听爹爹喊我名。
急急上路往前奔……
[幕后刘桂英喊：“卖马的！站住！”
孟大奎 哎呀，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唱）大树后面躲身形。
[大奎躲在树后，桂英骑马追出，跑圆场。
刘桂英 （唱）扬鞭催马追贼盗，
决不让偷马人法外逍遥。
眼见他往这边跑，
怎么转眼不见了？
[勒马四下观看。
（接唱）见那边大树后人影晃动。
定是那偷马人和我藏猫猫。
出来！
[刘桂英朝树后甩一鞭，孟大奎帽子落地，抢背出，拣帽。
孟大奎 同志，满动手！
刘桂英 （下马）对不起，跟我走一趟吧！
孟大奎 上哪儿去？
刘桂英 别装蒜，我问你，这马哪儿来的？
孟大奎 自己家的呗！
刘桂英 自己家的？
孟大奎 唔，刚才急里忙慌的，忘记给你牲口照了。喏！（递过马照）
刘桂英 （接照，对马看照）菊花青！（又看大奎）你这人也算有本事，连马带照都偷出来了。
孟大奎 什么！？你把我当成偷马贼了？
刘桂英 不是贼，人家干嘛撵你？
孟大奎 嗨！那是我爹！
刘桂英 你爹？哈哈哈……
孟大奎 你笑？
刘桂英 哈哈哈……（笑弯了腰）
孟大奎 你笑啥呀？
刘桂英 我笑你偷人家马，叫人家爹，真是手段高，脸皮厚。
孟大奎 （急切地）哎呀，不是偷了马才叫爹，他坐地就是咱爹！
刘桂英 胡说！谁爹？
孟大奎 啊，不是咱爹，是我爹。急的我说话都走板儿了。我叫孟大奎，小窑村人，有名有姓，不信你打听去。
刘桂英 可气！就算你家的马，你爹不让你卖，干嘛非要卖？
孟大奎 同志啊！
（唱）心慌意乱话简短，
只因为有件事迫在眉前。
承包后的山村果香飘远，
一家一座花果山。
乡亲们喜笑颜开收秋果，
可就是山路崎岖运输难。
运不出这满山水果要腐烂，
喜丰收愁出售家家把心担。
大奎我当兵复员回家转，
在部队学开车整整六年。
我决心买汽车合同签满，
怎奈是缺款一千三百元。
与爹爹商量卖马她把脸变，
因此上偷着卖马筹集买车前。
用汽车搞运输大大方便，
水果送城里百货进深山。
来回无空载，
乡亲们都喜欢。
这就是卖马着急心慌乱，
我并非盗马人你把心放宽。
刘桂英 （唱）听他言不由我心情一震，
面前的“盗马人”顿觉可亲。
他做事却为何使我心动？
莫非说事有奇巧遇知音。
我也曾朝思暮想把拖车营运，
学开车无人指教爹爹不放心。
我有心求教他上前把师傅认，
悔不该刚才叫他盗马贼我伤了他的心。
想到此我脸红过耳加悔恨，
羞答答话到舌尖难出唇。
孟大奎 同志，这回该放我这盗马贼走了吧？
刘桂英 等等！
孟大奎 干嘛？
刘桂英 同志，
（唱）你卖马需求得老人应允，
急得他紧追赶口把盗贼称。
孟大奎 （唱）磨破嘴皮不顶用。
也只好背着他把事办成。
同志，再见。（欲下）
刘桂英 再等等！
孟大奎 你怎么老缠着我呢？
刘桂英 我想……
孟大奎 你想啥呀？
刘桂英 我想支援你三百元。
孟大奎 啊！那……素昧平生，怎么好意思呀。
刘桂英 我真的支援你三百元，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孟大奎 什么事？
刘桂英 你得……
孟大奎 你快说，我等着走呢！
刘桂英 你要当我的……
孟大奎 什么？
刘桂英 师傅！
孟大奎 什么师傅？
刘桂英 开汽车的师傅，教我开车。
孟大奎 开汽车！你想当司机？
刘桂英 是呀。
孟大奎 哈哈哈 ……
刘桂英 你笑我不行？
孟大奎 不！我笑你不像个农村的小丫头，还真有点儿雄心壮志呢。
刘桂英 什么小丫头大丫头的，行不行吧？
孟大奎 行，我保你两个月就会开车。
刘桂英 啊！真的？
孟大奎 那还有假。
刘桂英 （惊喜地）太好了，太好了！（举手行礼）师傅！
孟大奎 （慌忙还礼）别叫师傅，咱们肩膀头齐为弟兄吧！
刘桂英 你把我当小子啦？
孟大奎 啊！哈哈哈……看你这泼辣劲儿，我顺嘴就说错了。你有汽车吗？
刘桂英 没有。
孟大奎 那你学它有啥用？
刘桂英 学会就买。